脚踩过那满是牛粪的土地,李齐物终于看到了吹笛人。
他本以为那会是一个被吐蕃军俘虏的名士,如董庭兰、雷海青之类。
可月光照耀之下,他看到的却是一个瘦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少年,正闭着眼专注地吹着他的笛子,气息均匀得就像是轻拂过山间的微风。
他对李齐物的靠近毫无察觉。
直到一曲吹罢,少年抬起头,望向天上的月亮。
“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李齐物感慨了一句。
少年回过头,目光畏惧,问道:“诗?”
“什么?”
李齐物愣了一下,意外的现,眼前的少年竟是个吐蕃人,且还是个奴隶。
他难以相信,那样美妙的笛曲,竟来自一个吐蕃少年。可乐曲就是这样,它是世上最讲究天赋之事,因此也是最为珍贵。
“唐诗,是唐诗,你念的?”少年追问道,眼神中满是憧憬。
“你喜欢诗?”
“是。”少年用力点头。
李齐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野布东。”
“方才那曲子是谁教你的?”
“我,没有人教。”野布东很努力地说出他会的汉话,“我喜欢吹笛。”
说着,他把手里的笛子交到了李齐物手上。
让李齐物惊讶的是,那竟是一把极为粗糙的骨笛,白骨的质地不算好,制造时有了几道裂迹。
“这是鹰笛?”李齐物道:“你们称为‘惹’。”
“骨笛,我捡的骨头。”
李齐物笑了笑,递还了骨笛,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随身携带的埙。
他向野布东点了点头,随即吹奏了起来,吹的是李隆基谱的一曲子《倾杯乐》。
论技艺,他比野布东高太多了,可这番吹奏,他自知自己的吹奏不能向野布东那样完全沉浸至曲中。
一曲罢,李齐物把埙递在野布东面前。
“赏你了。”
野布东大喜,眼神里绽出惊喜的光芒,却问道:“真的?”
“赏你。”
这马上就成了野布东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他连忙双手接过,擦都没擦就放在嘴边吹奏起来。
同样是《倾杯乐》,第一次吹奏,他非常不熟练,有很多的错误与瑕疵。然而,他的曲子里,却莫名地多了一份情感,一种更打动人心的东西。
李齐物满意地抚着须。
他曾听说,安西那边有人会到茫茫大漠里去寻找宝石,虽然极可能成为风沙掩埋之下的白骨,却也有极小的概率找到旷世珍宝。
这个吐蕃少年野布东,就是他找到的珍宝。他打算将他献给太上皇。
讨要一个奴隶,李齐物只需要与奴隶的主人商量就好了,他以十斤茶叶,就从朗结赞手里买下了野布东。
“不值钱的奴隶,我想捉多少,就有多少,吐蕃种不出的茶叶,值钱。”朗结赞如此说道。
带回了野布东,李齐物招来通译,对野布东说了一个故事。
“我在竟陵当太守的时候,遇到一个与你很像的人。他出身卑微,相貌丑陋,但我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才能,茶道。经我赏识,他如今已成了名播四海的茶圣,你早晚会听说他的名字,他叫6羽。”
野布东激动地张了张嘴,道:“6羽,茶圣,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