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见赵景佑也来了,他拿起一支线香点燃:“我许久没来,该来看看了。”
该不该的,由不得她说。
裴今没接腔,两人一道走进房间。
房间昏暗,仅靠电视光线辨明,电视里落雪花,打盹的护工懵然醒来,问候两声,心虚地低着头出去了。
裴今打开灯,老太太的视线从电视机转到她脸上,过了好一会儿,笑说:“你来啦。”
老太太认不出人了,只是凭残存的记忆保持礼仪而已。
裴今俯身床前,温温柔柔说:“上回家宴本就该来看你,奈何阿猫阿狗太多,怕扰了你清静。”
老太太面露犹疑,浑圆的盯住裴今面容,翕张皱巴巴的嘴唇。
倏而,老太太目光变得凌厉,扬手打人:“坏孩子!”
赵景佑轻而易举地握住老太太的手,按回她身侧,贴心地掖了掖被角。老太太使劲捶床,软绵绵的垫子没有回应。
赵景佑说:“你太像你阿妈了吧,奶奶分不清你们了。”
裴今睨了他一眼,将怀疑放在心底:“是吗?奶奶应当没见过我阿妈几面。”
平常只得一刻钟耐心,因为大哥在,顾忌老太太说胡话抖出什么辛秘,这回她待了三刻钟有余。
他们陪着老太太囫囵着一再重复那几句话,最后也没听到什么要紧的。
穿过繁盛的花园来到前院,喷泉水雾升腾,不远处男人倚在车前,半身藏在黑色大伞里。
听见动静,顾淮聿抬起伞来。
裴今走去上车:“不是让你待在车上?”
“院子很漂亮,想看清楚些。”顾淮聿好似很诚恳。
车里有烟叶的辛香气,仿佛吉普赛人蛊惑人燃烧的香料余烬。后视镜里司机半截面庞在道道霓虹光影间穿梭,平生几分妖冶。
不多时,车堵在了路上,顾淮聿问是否换道。嗓音浸染了烟尘,比过去低沉,只是清冽底色未变。
裴今嗯了一声。
车在路口掉头,风景急驰倒退,如往事翩跹。
裴今从包里翻找出锡制烟盒,衔起一支手卷烟,手微颤着,无论怎么都擦不亮打火机。
倏——
火光擦亮,顾淮聿递来了火。
裴今倾身引燃烟,未熄灭的火光在他们眼里跳跃着。顾淮聿的眼神似有询问,但没等到准允,便也点燃了一支烟。
“今晚你抽了多少烟?”裴今一腔烦恼合着冷语而出。
“没数。”顾淮聿收了打火机,转回身去。
一声惊雷炸响天际,裴今打了个激灵。一切情绪在这一刻倾巢而出,她再也无法忍受,脱口而出:“顾淮聿!”
倏而一个急刹车,裴今头撞抵椅背。抚额起身,攀住他肩膀。
顾淮聿转过头来,裴今目不转睛地迎视他,冷声微颤:“顾淮聿,你不是死了么。”
雾漫过他们的面庞。
星火明灭,烟蒂落在裴今衣衫上。
“大小姐怎么随随便便咒人。”顾淮聿带了点晦暗不明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