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再次转换,傅承秋到了一个新环境。这个房间是寻常而温馨的家居装饰,透过窗户能看见外面连绵的林地和零星的房屋,大概是已经到了郊区。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换了干净的衣服,殴打的伤口也被妥贴包扎好。他正抱着膝盖缩在墙角,不远处坐着那个买下他的老人。
老人语带悲伤,脸色欣喜:“小冬,我是你爷爷,你还记得我吗?”
傅承秋没有回答,谨慎的盯着老人。
老人抹了抹眼睛:“你爸妈不要你了,把你卖给那些人,要不是爷爷及时发现把你救出来,你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啊……”
听到这里,傅承秋不受控制的张嘴说:“你说谎!我根本没有爷爷!”
“没有爷爷怎么会有你爸爸呢?只是你爸爸妈妈不愿意告诉你罢了。”老人叹了口气,“当初你爸和你妈非要在一起,我不同意,你爸就要和我断绝关系……你爸爸叫叶凡,是个老师,在一中教书,喜欢吃饺子,背上有个疤,那是他八岁时在泥塘里磕出来的,是不是?”
傅承秋,或者说他附身的小孩愣了一会儿,迟疑的点点头。
老人:“你妈妈有个手镯,总是不让你碰,怕你碰坏,是不是?你家里那些花盆,也都是原来我用过的,还记得吗?”
傅承秋清晰的感到,随着老人说出来的细节越来越多,小孩越来越相信,这个从天而降的老人,真的是自己从来没听说过、也从来不存在的爷爷了,直到老人说出小孩最喜欢吃的零食,还拿出小孩最喜欢的玩具,小孩就彻底放下了防备。虽然还不能接受老人一些较为亲密的摸头之类的举动,但已经不再把老人当成陌生人了。
傅承秋虽然置身于小孩的身体中,思想依旧是自己的,能察觉到老人此番表现之下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但在这段故事发生的时候,叶衔冬还只是个七岁不到的孩子,让他发现这老人的不对劲,实在有些难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像快进的电影一样闪过。傅承秋脱离了小孩的身体,看到一幅幅画面,都是老人对小孩细心关照、倍加呵护,堪称有求必应。老人还给小孩买了一条狗,家中无人的时候,孩子会和狗玩的很开心。除了不让出门,孩子似乎渐渐从当年被拐卖的事情中走出来了。
值得一提的是,老人日复一日、持之以恒的给小孩洗脑,说是小孩被父母抛弃了。小孩一开始坚决不信,可随着时日增多,这样的信念也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中,渐渐被摧毁了。
自那次拐卖之后,小孩变得有些害怕人群,更愿意长期待在老人的房子里。老人还给小孩找了个家庭教师,辅导小孩在学校中落下的课程。
大概一年后,老人越来越忙,很少回家,怕自己照顾不好小孩,就让小孩住到亲戚家去。小孩这时已经真正把老人当成亲爷爷了,虽然害怕,却没有反抗,乖的让人心疼。
新家也有一个孩子,据称是老人的姊妹的孙子,也就是小孩的堂哥。堂哥一家待小孩一点也不好,也许是成心虐待,也许是顺势奴役,每天让小孩干一些重活脏活累活。小孩当时八岁,又瘦又小,却要干成年人干的活,否则就不给吃饭。他试图向老人告状,却总是被堂哥打断搅和,而当着老人的面夸奖小孩又勤快又懂事的堂哥一家,却会在老人走后变本加厉以对。
长此以往,小孩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到了明眼人都能看出营养不良的地步。老人却好像根本没发现。
再大一些,小孩学会了逃跑,堂哥一家似乎有所顾忌,当真收敛一些。小孩被送去私立初中读书,有专人严盯死守防止逃跑。小孩终于交到一个同龄朋友,却莫名奇妙遭到孤立。
在漫长的孤立中和好友抱团取暖三年,小孩考上高中,还以为自己熬出头了,却遭受到更大的恶意。似乎全世界都在跟他作对一样,他被无休无止的造谣。一开始说他考试作弊,后来又说他偷窥女老师。无数双眼睛鄙夷或嘲笑的看着他,身边的同学想尽办法羞辱他。而在他无比痛苦的时候,却得知唯一可以倾诉的好友车祸去世。
绝望打倒了他,他不再上学了,回到了老人所在的房子。老人没有多说什么,接受了他的选择。
小孩此时已是少年,少年像儿时那样蜷缩在墙角,头埋在膝盖里,低声地说:“我活着就是错的吗?”
傅承秋此前看的一幕幕中,有小孩被勒令刷厕所这种脏活,有被堂哥一家指着鼻子骂,有被同学围绕着嘲笑。这些画面光是旁观就能让人感觉到压抑的窒息,可想而知,画面中的小孩会多么痛苦。傅承秋一直紧咬着腮帮子,一次次的将怒火压下去,又一次次的重燃。当然,更多的是对叶衔冬的心疼。
他知道过去发生的事无法改变,却也不想让叶衔冬再在回忆中痛苦一次。他试着大喊:“够了,别放了!”画面没有停止。他也祈求:“那就让我来代替!让我代替你!”也没有什么反应。
直到这时,蜷缩在墙角的少年平淡地说出丧气的话,傅承秋才再度感受到一股牵引力。他没闭眼,看着眼前画面一闪,他的意识就降临到了画面中。只是这次变成了一直陪伴着少年的狗。
狗老了,皮毛不如以前光滑好看,想来也活不了多久。
傅承秋适应了一下在狗身体里的感觉,没在乎自身状况滑稽或是可笑,而是首先窜上少年的床,慢慢靠近灰暗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