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衔冬感受到自己被轻轻抱了一下,又很快松开了。温热的体温一触即离,那声“谢谢你”就响起在耳边很近的地方。
思绪就像被风吹起的柳絮,悠悠地飘起来。没等尘埃落地,平地里又起了颠簸。
船身开始剧烈摇晃,以比先前强烈无数倍的幅度,在海面上不受控制的震动。
那一阵大风,或者说天空上的阴影,引起了一种极端恐怖的异象。海水升起来,像两堵很厚的墙,一直升到不知道几万里的高空。
水墙遮蔽住天空,视野中除了水就是水。像是天穹碎裂,从世界外垂下来的瀑布;也像是已经沉没入海底,直面无穷无尽的汪洋。
船身随着水墙升高,越来越高。船舱里所有的东西都无法抗拒的移位。
倒塌的声音夹杂在震耳欲聋的击水声中,依然清晰可闻;桌柜被甩到天花板上,站不住的人被直接抛飞。
船身像是上下颠倒了,头重脚轻的眩晕感,使人产生置身云端的错觉。
叶衔冬漂浮起来,摇晃的船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傅承秋及时抓住船壁上的扶手稳定身形,手臂肌肉十分用力,防止自己被抛飞出去。
来不及抓住扶手的玩家,一路在船舱里跌撞,时而在地面滚来滚去,时而被毫不留情地拍在墙角。
大船被巨浪抛到了最高的地方,紧接着,巨浪山呼海啸般砸下来。
叶衔冬及时关上通往甲板的舱门,甲板在巨浪拍击下,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像是濒临破碎。
船以更快的速度,随着水墙往下坠。不知多久后,船终于落回水面,船里的人又是一阵碰撞和惨叫。
透过舷窗,叶衔冬看见天上的阴影离开了这片海域,连带着先前的怪物昆山,一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海面上一团巨大的漩涡,险恶的漩涡边缘已经触到了这艘船。
船只无法抵抗的卷了进去,疯狂旋转。大多数人无法忍受这样疯狂的晕眩,在碰撞中失去知觉。
傅承秋尽力保持着清醒,如果他失去知觉,可能会撞到突出来的犄角,或者碰得遍体鳞伤。然而就算他一直不放手,也会有各种各样的危险。好在叶衔冬会帮他避开。无论是砸过来的细小零件,还是像麻袋一样飞过来的人体,都在叶衔冬轻轻一挥手中,准确地偏离了。
船在漩涡中转的越来越快,最后被漩涡中心吸了进去。
阴沉的天、狂暴的海瞬间换了一副景象。漩涡的另一边,是个风平浪静的世界。
船行渐缓,灾难平息。船舱里恢复了平静,傅承秋总算能松开已经僵硬的手臂,对着落回地面的叶衔冬说:“谢谢。”
这是今天里傅承秋第二次说谢谢,这也象征着叶衔冬第二次帮助了傅承秋。
叶衔冬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要帮助傅承秋,只能归结于最后一次副本的特殊待遇。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无论是说“不用谢”还是不回应都显得有些刻意。他不想让自己为这种事情纠结,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过来看。”
傅承秋走过来,看向舷窗外。
这里是一片超越想象的海。天是黑的,下着黑色的雨;海水是白色的,黑雨落在上面,眨眼间就被消融不见。
海天相接处是黑白分明的界限,归于茫茫不可知的尽头。
晕厥的船员们渐渐醒了过来,他们看到舷窗外的景象,惊叫起来:“无回海!无回海到了!”
原来这就是无回海。海水的白色不是牛奶般的纯白,而是一种略微透明的、看起来不太舒服的颜色,让它显得十足古怪。
船只随着微风缓缓前行,清醒过来的船员开始收拾残局,一切重新运营起来。
有人打开了通向甲板的舱门,能看见甲板之上被彻底腰斩,什么也不剩,让人疑心这样的船还能不能继续航行。
叶衔冬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前往指挥室。
几位大官都已经聚在了那里。他们都毫发无伤,面色却一个比一个难看。
都指挥说:“我已经派人去清点伤亡了,半个时辰内会有回复。”
刘指挥:“如果当初没有改道,会怎么样?”
陈指挥叹了口气:“会提前直面海里的大怪物。它会不会吞下我们的船,就不得而知了。”
刘指挥:“这么说,改道果真给我们争取了生机?不愧是叶大人,料事如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