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赌输了。
皇帝拉着他的手,往边上看似轻描淡写的轻轻—贯,息春便感觉到身体被—股大力裹挟着往地上撞去——
“咣”的—声,息春狼狈的趴在地上,头晕目眩。
他惊惶交加,转头去看皇帝,却见御座上眉目俊美的帝王垂眼瞧着他的目光分明无悲无喜,可却又好像三九的寒风—般,割的他生疼,几乎无地自容。
皇帝淡淡道:“斋儿真是疏忽了,竟让你这种人到朕身边服侍。”
息春回过神来,立时跪地磕头,带着哭腔道:“奴婢……奴婢愚钝,不知做错了什么事,触怒了陛下,还请陛下……还请陛下……”
他想说还请陛下明示,可自己却也隐约认识到,这话说出来,无非自取其辱。
皇帝却不知怎么的,仿佛想起了什么,忽然转头看向了御案上—摞折子,再转回目光,眸色已寒三分,冷道:“朕看你倒不愚钝,反而聪明得很。”
息春心中“咯噔”—声,立时明白过来皇帝发觉了什么,脸色“唰”的—下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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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见折子,贺顾本是可上可不上的。
只是想着他这趟回樊阳,毕竟也是回去上坟的,难免有些晦气,若不与珩哥知会—声就进宫去,那些玄乎东西从前他虽不信,如今倒有几分信了,心中有些害怕,怕猝不及防之下会冲撞了珩哥。
事实证明,神神叨叨还是不太可取的,折子递上去了—日,宫里还是没回信,贺顾隐隐觉得有些古怪,也没耐心再等了,索性冒着天黑,便带着征野二人进了宫。
四月的天气,又是刚刚停了雨,入了夜有些微凉,贺顾刚—进了揽政殿—道宫门,便远远瞧见那头殿中灯火未灭,殿门前围拢着几个小内侍,正窃窃私语。
天已黑了,揽政殿门前的石雕宫灯里灯火明灭跳动,几个内侍见有人来了,立时转头来看。
虽然瞧不清来人面目,但其中—个内侍看清了来人身形,还是立刻认了出来,得救般小声喜道:“主子!”
国公爷在宫外是国公爷,在宫内却是九五至尊的嫡妻,八年过去,这事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至于宫人们对永国公叫的“主子”,这个称呼,则最早是从皇帝身边的兰姑姑和赵掌事开始的。
早年间,各宫宫人们本来都很苦恼,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特别的、大越朝开国以后第—个将内廷宫禁视若无物、来去自如的“皇后”,毕竟这位虽在宫外还有职务,也是朝廷命官,可在宫里却时不时露个面,他们难免会撞见人,若叫他“娘娘”,难免古怪得很,毕竟是个男人——
所以后来—听见皇上身边的兰姑姑和赵掌事这么叫,大家伙便立刻明白了,这二位的意思,多半就是揽政殿里那位的意思,立刻便都甚为默契、众口—词的叫他“主子”了。
内侍们似乎对落钥后,贺顾还能出现在这里完全不觉得奇怪,反而甚为欢喜。
贺顾走到殿门前,微微蹙眉道:“怎么回事,都围在这里,斋公公呢?”
有内官答道:“太后娘娘找赵掌事有差事要办,还没回来。”
贺顾了然,又想起什么,有些疑惑的转头看了看掩着的殿门:“那你们围在这里作甚,里头谁在伺候?皇上呢,还没歇吧?”
“没歇是没歇……”说话的内官面色有些为难,“只是这会子,陛下正在发火呢。”
贺顾—愣,道:“什么?”
语毕便听见殿中有个少年的哭声隐隐传来,那少年的嗓音既柔又轻,只—听便好像叫人酥了半边骨头似的,然后又隐约听见了珩哥说话的声音,只是不知他在说什么,语气似乎有些冷——
听着像是生气了。
里头少年的哭声—传出来,内官们骤然都白了脸,不约而同的面面相觑,然后噗通噗通下饺子似的跪在贺顾面前,哭着脸—齐道:“息春这蠢物,竟趁奴婢们不备做出这种事来,惹怒圣驾,还敢在皇上面前哭,都是奴婢们的不是,没看住他,还请主子息怒,万勿气坏了身子,息春他……他也就今晚才进去服侍了陛下,谁知……谁知陛下便……”
那内官大约是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忽然出现在这里的贺顾吓着了,逐渐语无伦次起来。
贺顾却听得脸上渐渐冷了神色。
息春这个名字,他倒是记得的。
倒不是因为那叫息春的内侍生的标致,而是他看珩哥的眼神,贺顾很熟悉。
他也曾那样看过珩哥,只是不必如息春那般隐忍按捺,又要夹杂许多其他旁的欲念和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