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珩沉默许久,答道:“没有为什么,我只是想子环和宝音,都能堂堂正正的活在世上。”
贺顾道:“可万一……万一即便宝音是个女孩,陛下也对我不放心,我若有什么还事小,如果连累了你,那这么久以来殿下的努力,就都付之一炬……”
裴昭珩垂眸看着贺顾。
恢复记忆以前的裴昭珩,眼神一向是温润柔和的,无论是行动还是言语,他整个人都像是一块柔润的暖玉,散发着恰到好处的光泽,而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后,贺顾明显感觉到三殿下给他的感觉变了——
他望着自己的眼神,虽然是那样的沉静,像是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可却又好像会说话一般,蕴藏着不曾出口的万语千言。
……一如那个梦中,无声、却也无力的看着他离去的帝王。
裴昭珩道:“子环,我已是活过一次的人了。”
贺顾一愣,半晌才怔然道:“我……我也是啊。”
裴昭珩抬手抚上了贺顾的额发,又顺着那额发,指腹在他颊畔游|移着、跳动着、像是一抔不安分的火,撩|动的贺顾的呼吸也稍稍急促了几分。
他呆呆的看着垂眸注视着他的三殿下,脸上却不受控制的开始发烫。
裴昭珩分明神色淡淡、可指腹却在贺顾的耳后、颈侧……跳动着、游移着,他动作间平静的仿佛不带一点情绪,却又实实在在的在逗弄着贺顾、掌控着他每一分每一毫的情|欲和渴|望。
贺顾受不了了,声音有些发颤,重重出了两口气,抬手想去抓他的手,道:“殿下……你……你别这样……唔……我有话要和你说……”
裴昭珩却不回答他,只低声道:“子环……我已活了两回,活的太长、太久,旁人想要的东西……我却早已厌了,你可明白?“
贺顾愣愣的抬头看着他,他仰着头,呼吸间唇齿吐出一缕缕带着水汽的白雾,感觉隔着这一层朦胧的白雾,裴昭珩看着他的眉眼却好像带着一种别样的、几乎能蛊惑人心的魔力。
许久,贺顾才好容易回过神来,有点磕巴道:“我明白殿下的意思,我只是……只是觉得,为了那个位置……太累了……殿下也太累了,可却又不能不去抢……若是……若是太子登基,必不会放过你我,若是忠王,皇上却又绝不会传位于他……双双还那么小,我一想到竟还要用双双来做赌注,我心中便不是滋味……”
裴昭珩的动作顿住了,这次他抬手抚了抚贺顾紧蹙的眉,低声道:“子环放心,你和双双,都会平安无事,以后你我是堂堂正正的夫妻,双双是你我堂堂正正的女儿,不必活在阴影下,我亦决不会让你们活在阴影下。”
贺顾一怔,道:“堂堂正正的夫妻……这……”
裴昭珩道:“承河兵权如今在我手上,父皇不会、也不敢拿你如何。”
贺顾几乎睁圆了眼睛,道:“……什么?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裴昭珩道:“我亲自去捉拿杨问秉,一是为了除去此人,二则是为了此事,父皇也心知肚明,否则若只是因我擅作主张除去杨问秉,他不至大动肝火。”
贺顾有些恍惚,心中却电光火石的明白了过来——
……是了,眼前这个三殿下,是和他一样活过了两世、不知经历了多少次的九死一生,才逆风翻盘、篡了已登大宝的兄长之位御极天下的裴昭珩,他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即便生身母亲被害,也只能咬牙隐忍不发、白纸一样单纯的少年郎了。
他仍然爱着这个完整的裴昭珩……
可却也无法避免的心疼。
贺顾身上忽然不知哪里冒出了一股力气,用力的把眼前这个人一把推在庭柱上按着他的肩抬着头凶狠的亲吻着、咬噬着他的唇。
然后在对方有些意外和怔愣的眼神里,抬起头看着他,用舌尖舔了舔唇角,低声道:
“……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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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拖着不处决太子,朝臣们先是不敢催,后头又催到懒得再催,皇帝却还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太子始终在行宫幽禁着,却不曾废黜。
皇帝要拖时间,时间却不等人,日子一日一日的过着,很快春去秋来,过了中秋,贺顾的日子倒是过得也自在又闲适,每天早起练刀,在家里陪陪小黑猴,喔,不对,现在已经不是小黑猴了——
月份长着,宝音的眉目便愈发的舒展开来,好在公主府不差钱,她两个爹也不差钱,几个奶娘轮番伺候着,才喂得饱这个小饭桶,一日日的白嫩胖嘟嘟起来。
人大约是过了那股子倒霉劲,运气便会渐渐的好起来,贺顾就明显的感觉到自宝音出生以后,自己的日子便过得越来越舒心了。
中秋一过,秋闱放榜,贺诚一鸣惊人,高居榜首,做了大越朝开国以来汴京府最年轻的解元。
这下子可把贺顾给高兴坏了,虽然只是秋闱,但是贺诚可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能有这份出息,一向只出粗人没有半点文墨气的贺家,也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虽说铺张不好,但弟弟有了这么大的出息,他这个做兄长的,若不替贺诚好好操办庆贺一场庆功宴,岂不是枉为人兄?
便特地回了长阳侯府去,替贺诚张罗了一席丰盛的庆功宴,又去请了一众亲朋好友、还有贺诚在国子监谈得来的同窗,这才算是妥当了。
外祖言家二老、妹妹贺容自不必说,替贺诚治好了眼睛的颜之雅也不必说,都是来了的,还有当初帮忙通融贺诚进学读书的王家人、以及他大哥贺顾的家眷——还傻笑着牙牙学语的郡主侄女,也都被抱着来了。
贺诚本来有些不好意思,一再和贺顾说不用如此费事的弄什么庆功宴,他春闱还没考,尚且不知道是个什么成绩,这就敲锣打鼓的庆贺,传出去了未免现眼,却被贺顾瞪着眼给堵了回去,道:“难道解元还不够吗?举人都已够选官了,这也就是在京城,若在咱们樊阳老家,还不得大摆七天的流水席,如今不过是宴了两桌宾客而已,怎么就铺张现眼了?”
贺诚说不过他,只得讪讪作罢。
王家倒是很给面子,王老大人、王老夫人都亲自来了不说,成了婚的王家大哥、大嫂、还有他夫妇俩那刚满两岁的小女儿,以及新婚的王二哥和崔氏夫妇也都来了,真可谓是倾巢出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