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朱盟是他生命中,唯一单纯、干净的角落。
萧沛猜想,廉臻当初绑架朱盟上车,也许是想带着朱盟一起死的。但到最后,他还是丢下了朱盟,独自赴死。
他到底,是个善良的人。
病床上的廉臻指了指窗户外:“这片花叫‘知春’,是我让人种的。在这季节让知春开放可不容易,每天晚上园丁要在花圃上面搭棚子,开暖灯,到白天又拆下来,怕影响我观赏。”
他顿了一下,说:“我小时候进入星主府时,在花圃里看见最多的花,就是知春。那天的阳光非常非常好,啊途还是个半大孩子,就站在知春花边上,喊我哥哥。
“有一段时间,我很不喜欢知春,觉得它们浓艳,站在任何植物旁边都会喧宾夺主。可是现在,我最怀念的、最看不够的,竟然还是知春。”
廉臻停顿了一下,又说:“可惜,我怕是活不到春天了,枉费了啊途给我点的长生灯。”
他平静地抬起头,眼睛非常干涩:“有件事我想来想去,只能拜托你们做。”
萧沛问:“什么事?”
廉臻指了指病床对面,那里燃着一个蜡烛。
厉燃近看,却发现那又不是蜡烛,只是一个做成了蜡烛形状的灯。灯座底部有被烟熏黑、烤化的痕迹,依稀能辨认出上面刻了一个“臻”字。
廉臻:“这就是啊途给我留的长生灯。”
厉燃模糊想起来,那时候在星主府,廉臻的身份大白于天下。宇文途为救父亲而死,临死前对兄长表达了歉意。
宇文途曾经亲口说,他以为廉臻离开星主府是从军去了,所以他偷偷在自己房间里,给廉臻点了长生灯。
这是一种流传了千年的仪式,大意是为远行在外的亲人祈求平安。古话传言只要灯不灭,游子就必然会活着回来。
某种意义上来说,宇文途给哥哥点的这盏长生灯,是兑现了它的诺言的。
这盏灯是搜救队在灭火之后,从宇文途的房间里找到的,幸好当时萧江就在附近主持救灾事宜,便让人把这盏长生灯留下来,送到了廉臻面前。
“能不能拜托你们,把这灯带上,还有我的骨灰,一并送到宇文家族的公墓,跟啊途的骨灰葬在一起。”
“我生前不是个合格的哥哥,我只把啊途当亲人,却偏偏又害死了他。”
“虽然我很讨厌宇文家族,但——反正是快要死的人了,说出来不怕别人笑话——我又很想融入那个家族。”
“我想有家人,像啊途那样善良的家人。”
“这件事就拜托了。”
房间里的空气沉默半晌。
厉燃冷漠地开口:“呵,你把我和沛沛差点害死,凭什么以为我们俩会愿意帮你这个忙?”
萧沛也接话道:“宇文家族虽然不再是星主的传承家族,但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里的公墓管理严格,宇文途早已入土为安,你让我们去掘坟,不觉得有点为难人吗?”
廉臻却想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说:“那就谢谢你们了。”
厉燃:“??”
萧沛:“???”
廉臻又想到了一点,瘦削的脸难得浮起一抹人色,补充道:“如果方便的话,麻烦再在我的坟里放一个游戏机,朱盟教我玩的我还没学会……哦,就放朱盟平时最爱玩的那个红色的、手柄上刻了他名字的游戏机,谢谢。”
厉燃:“……”
萧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