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宫主不相信人世间会有这样的神女,更不相信人世间会有这样的娘亲,但这却是自己亲耳所闻,不能不信。
三宫主震惊,难以置信,亦有些愤怒,一时也顾不得礼数,扬声问道:“神女前辈,你真的是她的娘亲吗?”
妇人嗤嗤一笑:“听你的口气,你是怀疑吾不是她的娘亲?”
三宫主心中有气,口中亦不禁带着气:“我当然怀疑你不是她的娘亲,你若真是她的娘亲就不可能这么待她。”
妇人笑问道:“吾待她怎啦?”
“你待她不好。你不但不救她,还想着害她!”
“吾能救她一时,吾能救她一世吗?”
三宫主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只得退而求其次:“你是救不了她一世,但你也不能想着害她。”
谁料,妇人半点也不觉理亏,还理直气壮的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吾是在害她,而不是在成全她,让她获得梦寐以求的解脱呢?”
“你——”
愤怒的三宫主不想示弱,奈何却被反问的有些语塞。
毕竟小色女夜闯明月厢、惹怒百里狂徒,都是为了寻死,小色女还真就觉得死是一种解脱。
妇人见三宫主答不上话,又笑着问:“你可是觉得,吾既然身为她的娘亲,就当纵容她四处闯祸,日日胡作非为?”
“你是她的…”
妇人不等三宫主说完,再问道:“你可是觉得,吾既然身为她的娘亲,就当管教好她,不然就是有失母徳?”
三宫主道:“难道不是吗?”
妇人幽幽叹息道:“你要知道,吾只是一个被人辜负了近千年的苦命女子。吾十月怀胎,独自分娩,不知空守多少个日夜才把她拉扯大,岁月总是无情,深闺犹是寂寞,吾又还有多少精力去管教她呢?这没有管教好的罪责怎么能够加到吾身上呢?这不是龙虎山那位天师的责任吗?古人都有云,子不教,是父之过呢。”
“况且你也知道,吾已是神女前辈而不是神女姐姐了,可谓是垂垂老矣,行将就木,早已不在年轻;吾孤苦一生,飘零一生,如今已别无他求,吾只求余生能够一尘不染,六根清静,不在为俗世所折腾,你如此善解人意,应该能够理解吾吧?”
三宫主再次语塞。
三宫主明知妇人是在诡辩,当不得不真,但一下子就是不知该如何反驳。
只因妇人以退为进,说的声情并茂,话中尚带着几分道德绑架,而初次与妇人打交道的三宫主太过年轻,太过纯良。
百里狂徒可不是三宫主。
百里狂徒早已不在年轻,更不知纯良为何物。
百里狂徒只想笑。
笑这世间总有些人自作聪明,他们总认为自己很有头脑,将虚伪称之为情商,将狡诈称之为智慧,殊不知在旁人眼中不过笑话一个。
百里狂徒笑着对妇人道:“江湖传闻,你近些年和清都山水郎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没想到却是真的。”
妇人也笑了:“连你百里狂徒也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昂本来也不信,但现在却不得不信。”
“为何?”
“因为你实在是越来越像他了。”
“吾怎么会像他呢?”
“你做出的事,说出的话,又有哪一点不像他?”
妇人顿了顿,似是沉思了一会:“这么说来,好像也是,这世间也就春秋阁的那个废人有这么丧心病狂。”
“你也知道你很丧心病狂?”
妇人语重深长道:“当然,只有丧心病狂的人才会看上龙虎山的那位天师,也只有丧心病狂的人才会想着了结自己的女儿。”
百里狂徒听出了话中之意,禁不住大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