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柜台后的掌事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头发尚夹杂着青丝,胡子却已全白了。
老掌事已在醉芳楼做了十三四年的掌事,什么人都接待过,什么人都打过一些交道,绝对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但此刻,老掌事却被走上来的苏如是给惊到了。
其他人是怕,是慌,是乱,唯独老掌事是惊。
惊的目瞪口呆。
苏如是心想,这老头肯定是被自己吓傻了,于是又敲了敲柜台,撇了老掌柜一眼,道:“喂,老头,给老子来间房。”
老掌柜大梦般初醒,连声应道:“哦,哦…”
苏如是没好气的道:“哦什么?快给老子来间房,要最便宜的。”
旁边的人已然瞧出了一些猫腻,听着苏如是说出这句话,不禁面面相觑。
一般人在这种场合下,讲究的是一个面子,要的东西纵然不是最贵的,却也不会是最便宜的,以腹黑著称的清都山水郎,会丢得下这个面子?
回过神来的老掌事没有去想这个问题。在老掌事的心里,无论客人要了什么东西,无论这些东西的价钱如何,都必须一视同仁,不能区别对待。这是所有醉芳楼掌事的基本素养。
老掌事一脸和蔼,笑盈盈的道:“少侠,非常抱歉,我们这儿已经没有最便宜的房间了。”
“那…那…”
苏如是眼珠一转,摇了摇牙,似是在下什么决心:“那就来一间稍微贵一点点的。”
老掌事还是笑盈盈的样子:
“也没有了。”
苏如是暗自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已有了心痛之色。
他又一次咬了咬牙,不耐烦的道:“那就来间最贵的!”
老掌事已然是笑盈盈的样子:“少侠,我们这儿最便宜的房间,稍微贵一点的房间,最贵的房间,全部都没有了。”
苏如是目光盯着老掌事,问道:“那你这儿还有什么房间?”
老掌柜面露歉意,回答却十分干脆:“没有房间了。”
苏如是眉头一皱:“没有房间了?”
老掌事点头确认道:“没有了。”
正在为要了一间最贵的房间而深感痛心的苏如是,一下子不说话了。
他的脸上,一点一点的浮出一股凶意,眼睛里也一点一点的涌出一股恨意。
他并不知道围在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是来要房间的,他只认为是他一个人没有房间,是这老掌柜瞧不起他、嫌弃他、觉得他低人一等,才不肯给他房间。这么大一个醉芳楼,怎么可能会没有房间呢?
幸好他的背上还背着小色女,否则他的拳头一定已经握紧。
他微微偏了一下头,咬着牙向老掌事一字一句的说道:“喂,老不死的,你信不信老子能用钱砸死你。”
老掌事在醉芳楼当了这么多年掌事,在凶狠的人也见过,在难听的话也听过,这么一句连祖宗十八代都没有涉及的话,在老掌事的眼里根本没有半点水平。
老掌事不但不生气,一张被岁月写满沧桑的脸上,笑容
还更和蔼了一些:“信,我当然信了,就算少侠说的是用钱把我这老不死的砸死后,还能在用钱把我这老不死的砸活,我这老不死的也都是信的。”
苏如是恶狠狠的咬着牙,重新作出趾高气昂的样子,提醒道:“老不死的,你可别忘了,老子可是来自清都的山水郎,可是一笔春秋阁的阁主——”
时时刻刻都是一副笑容可掬模样的老掌事,突然不在笑了。他用一双已然老去,却仍然可以明察秋毫的眼睛盯着苏如是。
这双眼睛看过无数人,似是可以洞察人心。
盯了一小会,老掌事无比郑重的吐出四个字:“不——,你不是!”
苏如是听了这四个字,心头很是慌乱。
但苏如是不肯示弱,更不肯罢休,理直气壮的反问道:“老子不是?你竟然敢说老子不是清都山水郎?那你倒是说说,老子哪里不是?”
“哪里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