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沦落人的这一剑,他除了接,亦无他法。他要是不接,那就得以身试剑。
任平生害怕不得安宁,害怕以身试剑,所以才答应了清都山水郎,才向天涯沦落人举起了刀指。
刀指一举,纵横刀气立生。
刀气一生,瑰丽刀锋立出。
刀锋一出,便有无数道霸绝刀影,以源源不绝之势向天涯沦落人飞射开去。
天涯沦落人丝毫不为所动,不偏不倚的迎刀而上。
飞射而出的瑰丽刀影,尽数击落在天涯沦落人以剑指化成的剑尖上;绯红的刀影、雪白的剑芒,立即乱花迷人眼般自相交处迸出,利器撞击之声更是惊天动地,刺耳揪心。
刀影一触剑指,便散了。而天涯沦落人的剑指却始终如初。
剑指如电,以不可阻遏的势如破竹之姿从绯红色的瑰丽刀影里一穿而过,所过之处激起光华万丈,波及半片夜空,直径与任平生的刀指抵在了一起。
没有以命相搏的对峙,没有不死不休的僵持,刀剑两指在瞬息之间抵在一起,又在瞬息之间分开。不同的是,天涯沦落人头顶斗笠、身着青衣的落魄身影,出现在了两指相触的地方,而任平生却不见了。
任平生已飞了出去。看上去,他好像还是在退,还是不想停下来。
只有任平生自己才知道,他其实并不是在退。退却在现在这种局面已然多余,他已不想在退。他之所以没有停下来,不过是因为他承受不住天涯沦落人这一剑的威力,被震飞了出去。
天涯沦落人这愤而发出的一剑,不说已尽了十成十的实力,至少也用了六七分的实力了。这样的一剑,任何人遇到都得小心,任何人都难保可以全身而退,哪怕是身为当今江湖几大顶峰之一的“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是如此。
任平生的刀指,一触上天涯沦落人的剑指,一身看似浑然天成、实则已然受损的气机,立即就乱了。任平生的腹部不禁往后一缩,体内血气翻涌,一口鲜血险些就此喷出,饶是任平生死死咬住牙根,才将这口血抿在了口头。
天涯沦落人察觉到了这一点。
按照常理来讲,
一个拥有一身像任平生这样浑厚气机的人,不管修炼的是哪种功法,都绝不可能在初次交手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负伤退却。
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任平生本来就有伤在身。并且伤的还很重。
正因如此,天涯沦落人才停在了两指相触的地方,才收了剑势,散了剑招,没有继续欺身而上。否则任平生今夜只怕是会落的一个凶多吉少的下场。
任平生在飞出百余丈后,终于控制住了身形。
他抿住了那一口血,可嘴角仍有血丝溢出。
天涯沦落人掩在青纱下的目光里,愤然之色渐渐退散。他远远的看着任平生,问道:“是谁伤了你?”
任平生将口头含着的鲜血咽了回去。笑了笑,却是没有答话。
天涯沦落人道:“能与你一站之人,已然不多,能伤你之人,更是仅仅可数——”
任平生挺直身子,恢复成原来的模样,笑道:“不是仅仅可数,而是一个都没有。我之所以有伤,不过是前天早上起床时不小心照到了镜子,我见镜子里的太过厉害,便随手给了他一掌。”
天涯沦落人不说话。
他向来不喜欢开玩笑,对于这样的话,他没有什么好说的。
任平生吸了一口长气,以做调息活血之用,又笑道:“沦落人不必为我担心,这点小伤根本影响不了什么。”
天涯沦落人听得出任平生的话中之意,诧异道:“你还不肯罢休?”
任平生全然不将自己的伤势放在心上,似笑非笑道:“事已至此,又如何能够罢休。”
天涯沦落人道:“你为何非要这么做?”
任平生抬起头看了看雨幕,叹道:“可能是因为沦落人尚未一展神乎其神的眼剑罢。”
天涯沦落人也叹出一口气,无奈道:“即是如此,那就请吧——”
任平生面上带着笑容,实际却是一点都不客气。
天涯沦落人的回答方才落音,任平生便“请”了起来。
他凝神、会气,以意通神。新悟出来的意刀终于自上弦月下叠出。
顾名思义。所谓“意刀”,便在于一个“意”字。
这个“意”字,并无深意,就是意识的意,意思的意。
其意至处,万物皆可为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