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甘肃旧事,不如去甘肃查。
这一查,倒还真叫孔铎发觉些许怪异。
他提及:“臣至通判伯父为官之县后,便花了些工夫,租了个院子,假装做些营生,再想周围百姓打听。”
秦子游想:难怪他回来这样晚。
孔铎说:“当年状况,确与总督那折子所写相差无几。只是臣还是发现两处异常。”
天子吩咐:“有何异常?速速说来。”
孔铎定一定神,说:“其一。我问百姓此地历年收成,百姓都说,除去十年前那场大旱之外,年年都有好营收——这么一来,官仓如何能空?”
天子听着,眉尖微微拢起。
孔铎又说:“其二,我听闻百姓之言,心中惊奇,便问:‘我从前只听闻,甘肃历年都是旱而少雨,为何偏偏此地能有好营收?’陛下,那百姓答我——甘肃之大,不在于一方。是有旱处,可此地雨水充沛,有几年,甚至有成涝之势!”
他说到这里,不必多言,天子也察觉不对。
“雨水充沛,成涝之势。”秦子游念了一遍,慢慢冷笑,“他们报上来的,可不是这样。”
全省年年大旱,年年要银要粮。
摄政王不曾归京的六年,此事皆由大太监批复。小皇帝做的,不过是在圣旨上盖上玉玺。
到如今,又有六年。只是六年之中,在秦子游想来,甘肃的状况,原是惯例,不必多想。
到如今,浙江通判一道折子,误打误撞,捅破了另一个省上的异状。
……
……
这天之后,就是新年夜。
新年夜上,天子与摄政王提前离席。
两人聚于亭中,再议起浙江总督一案。
他们尚不曾察觉,摄政王身后数丈,牡丹丛中,躲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少女。
待到有了眉目,只待下旨,小皇帝转而喟叹:“去年此时,我尚不知先生之心。”
楚慎行笑道:“如今,却是不同了。”
小皇帝便笑:“确有不同。”
去年这会儿,他以为先生离宫之后便要和旁人喝酒相聚,于是心情郁郁。
到今日,是他与先生聚于一处。
小皇帝来了兴致,令宫人温酒。
这便又有一处不同。
去年此时,他生怕自己有了醉意,以至于泄露什么,让先生察觉自己那不能告人的心思。
可到当下,先生已经是他的情郎。
小皇帝放松地、肆无忌惮地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