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要是垃圾真这么容易摆脱的话,也就没有之后这一系列的悲剧了。徐瑶无声地叹了口气;“说得也是,站在我的角度看,其实是能理解您当时的做法的。”
纪应荣没想到竟然能得到她的认同,尽管病体虚弱,眼里依然蕴起几分亮光。他突然激动起来,重重地抬手一拍床板,吓了徐瑶一跳,赶紧握住他的手,避免他做出更激烈的举动,对身体不好。
纪应荣激动的情绪却没有被平息。他抖着声音厉声道:“那个小子,我知道他从来就没有好心!只有我一直知道!当年书玫把他领到我面前,我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这不是个好东西!我不同意,书玫还是和他走了,去过那种苦日子,好像我这个当父亲的在害她似的!”
徐瑶错愕震惊于他突然的暴起,一边盯着旁边的心电图,一边一迭声地劝他:“谁还不知道徐元华是个垃圾?别激动,别激动……”
“我怎么能不激动?!”纪应荣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把挥开了她的手。
“这个人,他有手有脚,名校毕业,简历辉煌。真有心工作,能让书玫跟着他喝西北风?你看看他干的都是什么事情?!跑去江城当一个小公司的销售,宁可侮辱自己的履历,也要让书玫一起和他过这种穷得叮当响的日子。他这是在逼我表态!逼我捏着鼻子伸手援助他!给他钱!承认他!!”
他越说越激动,剧烈地喘息着,猛地咳嗽起来。
徐瑶顾不得生疏和尴尬,赶紧将他扶起来,顺着他的后背,又给他倒了杯水,让他稍微润润嗓子。房间隔音不错,纪应荣这么大的动静,外面也只能听到一点模糊的声响。但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已经让人明白里面分贝的不对。在外面的人担心得面面相觑,
还是不敢就这么开门冲进去。
徐瑶等他稍微平静一些,才坐回到椅子上,沉默片刻,多少有些了然地问:“所以之前那九年,你一直对我妈妈不闻不问,也不让她两个哥哥朝她伸出援手,就是因为要压一压徐元华的心思?”
徐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一方面,他对徐元华的看法是完全正确的;而另一方面,他竟然就真的这么放任女儿吃了十年苦,也着实只有狠心两个字能形容。
纪应荣沉默以对,态度已然算是默认。只道:“书玫过世之后,你的生父还在,而且有足够的抚养能力,他不同意,我们也不可能强行接你回来。”
徐瑶淡淡地道:“那你们知道我之后的日子过得很不好吗?”
纪应荣这次抬眼看她,慢慢地道:“……书玫走后,我们对徐家的关注不太多。”
“……不。”
他说到一半,忽而用力摇了摇头,自行改口,不闪不避地看着她,眼中情绪复杂。
“是因为我的抗拒和不能接受事实的排斥,导致家里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徐家的半点消息。我太不想再听见这个名字了,甚至是年前刚知道他另娶了,私生女还比你要大。没顾及到你过的是什么日子,是我的错,我很抱歉,会尽量想办法弥补你。”
徐瑶扯扯嘴角笑笑,平静地道:“用不着,已经太晚了。”
恨眼前这个人吗?徐瑶觉得也谈不上。她在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有这号亲戚,很偏激的时候除了徐家一家三口,没有别人可恨,现在放得下了,也没有了恨谁的心思。
她只想和简升一起,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
她没对这件事没多评价,也没和欲要开口的纪应荣继续争论,转而问:“所以后来为什么又伸手救济他了?给徐元华钱,甚至用自己的资源,把徐元华的公司扶起来了?”
虽然按照纪书振的说法,也只是最开始帮忙让公司站稳脚跟,后面的运营和发展,还是靠徐元华自己的实力。他毕竟是名校高材生,能力是有的,不然当初哪有机会和同校艺术系的学妹纪书玫认识,也无法把这个富家小姐哄得晕头转向。
不过就算商场的事徐瑶不太了解,她也知道,万事开头难,徐元华能
取得如今的成就,和纪家最开始的帮忙,以及资源的扶持,是分不开的。徐元华靠着最初的那批人脉,结交了自己的朋友,进而在江城有了自己的交际圈,这才算正式立住,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小有成就的企业家。
在徐瑶看来,纪家给钱也就算了,竟然还给他喂资源,简直是傻得可以。纪应荣慢慢地摇了摇头,沉默良久,叹了口气。
“书玫离开家十年了,你外祖母一直没放弃联络她,想劝她回家,她一直没有答应。这么些年下来,我也死心了,就算徐元华是个混蛋,我们也认了。她既然不想回家,那就让她在外面过得好点吧。当时书振去找书玫,她不愿意见,书振只得把钱和资源给徐元华,也叮嘱了他要好好对书玫。”
这番话他说得很艰难,断断续续,脸上露出深重的苦涩:“……然后没几年,书玫就走了。”
徐瑶默然。
没这钱的话,徐元华还肖想着纪家的家业,纪书玫过得虽然清苦,倒也健健康康。然而有了事业和财富之后,徐元华眼见着纪家已经妥协,却只是给了他一笔钱,没有让纪书玫带着他回纪家,说不定就此对纪家的财产死心,继而觉得纪书玫这个人也没了用处。
这笔钱究竟是不是纪书玫的催命符?徐瑶不敢妄下结论。这个悲剧已经发生,不管原因是什么,都已经无法挽回。
徐瑶深深地呼吸几下,扯出个有点勉强的笑来。
“别想了老爷子。”她低声道,“都已经过去了。”
纪应荣深深地看着她,专注地望着,慢慢地问:“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徐瑶没有犹豫,平静地说:“做错了。”
纪应荣无声地闭上眼睛,徐瑶觉得他的脸上仿佛骤然被抽去了唯一的希冀,显得苍老而颓然。
徐瑶慢慢地道:“不是错在对我妈妈和徐元华的事横加阻挠,是错在从小没把我妈妈的爱情观教好。人生在世,总会坠入爱河,但爱情对面的究竟是良人还是陷阱,是幸福美满的余生,还是无法回头的泥沼,初心萌动的小姑娘是不可能分辨得清的,这势必要家长去教。”
嫁给爱情,是每个女孩子关于恋爱的最终幻想。但人生不会像童话一样,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