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夏母脑瓜子嗡嗡的,按着她手说:“你放心,妈妈呢既然接受他了,就不会嫌弃他的。就算家底差一点,努力上进就是好孩子。”
夏至“哦”了声,就怕妈妈见了他家里,会反悔。
听完还是不安心,握住妈妈的手,“他很好的妈妈,跟家里来往都不多了,就算你不喜欢她家里,也一定不要牵连他好不好。”
夏母捏着女儿的脸,唉声叹气道:“女儿长大啦,是别人的宝贝了,要飞走咯!”都这么护着人家了。
夏至就抱着妈妈的胳膊哼唧,“不,小小永远是妈妈的宝贝。”
夏母咯咯地笑,总还觉得女儿还是个小朋友,一转眼也长大成人到可以谈婚论嫁了。
他和小小爸其实私下里讨论过唐昊的家庭,说实话确实有些芥蒂,但仔细考虑了一下,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根据唐昊的交代,父亲在公司担任经理一职,继母是全职太太,姐姐也在家里公司上班,负责公关那一块。
母亲很早就因病辞职了,这些年断断续续在治病,现下病情已经恶化到很严重的程度了。
因为是个很骄傲的人,很难面对别人的怜悯,更不愿意看见亲人悲痛,很早就独自一个人呆在疗养院了。
这次因为夏至的父母要去,唐妈妈才破例回了趟盱山的家里,长久没有住,还找了钟点工彻底打扫了一遍。
夏至他们下了飞机,已经有车去接了,一个瘦高的长得像是小头爸爸一样的大叔,见了唐昊,叫一声:“唐先生。”
夏至还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正式地叫他,不由奇道:“这是……?”
唐昊回答她:“我妈妈的司机,方叔,跟了她很多年了。”
夏至点点头,冲对方笑了笑,“你好。”
方叔很腼腆地回以微笑,欠身道:“请上车。”
唐昊坐在前头,夏至陪爸妈坐在后面,车子往郊区开,一直开到盱山别墅区,夏父还说了句,“这地方,倒有些熟悉。”
院子因为长久没有打理过而显得萧条,这里是唐昊长大的地方,外公外婆的老宅,唐昊四岁的时候,外公去世,七岁的时候,外婆也去世了。
母亲这边,只剩一个姨母,早些年嫁去了芬兰。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国了。
那些年,母亲并不好过,事业上的高峰,也无法弥补生活上的接连重创,到最后连事业也保不住的时候,唐其琛又来跟她争孩子抚养权,那会儿她连说出“我自己的儿子自己养”的底气都没有了,于是忍痛把唐昊送走,然后这么多年都无法原谅自己,以至于拒绝和唐昊见面。
只偶尔给他打打电话,听听他的声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不想他面对她的病痛,还要反过来照顾她,或者安慰她。那比杀了她更痛苦。
已经六月底了,津城的温度攀高到了三十多度,沈明瑾还穿着长袖开衫,身形单薄地站在门口,像是从得到消息就一直在等着。
她化了妆,整个人显得精神很多,但依旧难掩病态,夏至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只觉得这个阿姨是个很雅静的女人,她身上有一种岁月沉淀的美好,于是那病态就更加让人惋惜。
沈明瑾从车子进院子就一直在想,昊昊的女朋友会是什么样子的,她看过照片,是个甜美乖巧的女孩子,但真人不知道会不会不一样,她在想自己要怎么微笑才显得得体,一身病气会不会让未来的儿媳妇感到不愉快……
可车上人下来,她却什么反应都顾不上了,只是愕然地看着来人,然后眼眶就红了。
她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见亲家,会是这样失态,只是许多年后第一次见故人,真的是五味杂陈。
夏母看见门口站着的女人,愣了许久才敢认,顿时也百感交集起来,她记得自己上一次见她,已经是将近二十年前了,那时沈明瑾还是谭老的得意门生,是他们难以望其项背的师姐。
那会儿因为沈明瑾的离职,震动了许多人,后来他们回南方之后,还托人打听过这位师姐,只听说前夫跟她争完抚养权,她就人间蒸发了一样,跟谁都没有再联系了。
那会儿还觉得,真是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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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昊和夏至作为本次会晤的主人公,像个边缘人物坐在一旁看三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互相唏嘘叙旧的时候,看着彼此,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夏至是在想:好……好巧!
唐昊是在想:我终于知道第一次见夏父的时候为什么觉得眼熟了。
唐昊八岁的时候见过夏父一面,那一年外婆去世刚满周年,父母双双离世带给沈明瑾的痛苦,以及独自带孩子没有父母帮忙照拂的压力,已经让她不适应研究所高强度的工作了。但她不甘心,一直硬撑着,直到检查出来脑部出了问题。
那会儿她向所里打了辞职报告,夏父和夏母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的住处,一同来劝说她。
那是一个深秋的周末,风很大,很冷,枯黄的树叶飘飘荡荡漫天飞舞,地上铺了一层,打扫不及。夏父夏母带着两岁多一点的女儿一起来的,小女孩手里抓了一片落下来的叶子,开心地咿咿呀呀叫着。
夏母有些后悔带女儿来,可苦于家里没人照顾,于是想到师姐这些年来独自带着儿子,只觉得她不容易,于是最后劝说也变成了安慰,坐在一起只是说着家常,一句挽留的话都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