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也眸子里已然是一片冷意,“我不需要药,滚。”
“没有人不想活的,宋大人,你其实不是不想要药,是不想听到我说出那刺人的话罢了。对,是温迟迟将药给我的,她就是恨你,否则你带病,拼了半条命将解药带回来,她醒了那么久却不是第一时间来看你,而是去找王临安呢?”
盘雪看着宋也苍白的脸色,便知道捏住了他的七寸,脸上的笑意便也就更甚了。
她得意地道:“唉,看你实在是可怜,一个人带孩子这么大,接过到头来,妻子跟人跑了,孩子也要认人做父亲了,你呢,孤苦伶仃一个人的,这可不是报应吗?”
“实话同你说,其实陈氏铺子里头还是有些榆香存货的,所以温迟迟便第一时间带着给王临安咯,你以为人家王老夫人以什么接纳她呢?温迟迟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多花一丝功夫在你身上的,宋大人,即便你赎罪,你认错,你当初怎么宠爱我,怎么伤害她的,就都能抹除了吗?你凭什么觉得她就要原谅你?”
轻飘飘的话语落在宋也的心间,将他本就千疮百孔的心,重又戳的血淋淋。
瘟疫之痛,还不及心内剧痛万分之一。
不想将盘雪的话放在心里,却下意识地觉得她说的似乎也没错,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他面色惨白地道:“是她叫你来的?”
“她忙着去见王临安,哪里有空想起你啊,”盘雪道,“与其说是叫,不如说,是默许我来。”
宋也无力地笑了笑,“说完了么?说完走吧。”
“说完了。”
盘雪抬手,轻飘飘地将药碗抛掷在了地上,瓷碗具碎,腾腾热气与苦涩的药味扑面而来,盘雪低头,抬起那只站了药汁的靴子踩到了瓷碗碎片上,碾成碎霁,而后恶狠狠地道:“你,还不如去死呢。”
说罢,便扬长而去,任由宋也自生自灭。
宋也没说话,看着盘雪离开,心内没有悲伤,亦没有愠怒,只有平静与麻木。
他强撑了坐起来,上山时抄了最近的一条路,身上被挂的尽是细而深,一动便会扯的伤口剧痛,宋也置若罔闻地,从床上下来。
雪白的中衣贴在他劲瘦的身上,除非恰到好处的腱子肉,身上也没什么肉,如今一折腾,瘦了好些,瞧上去便是风一吹就倒的模样。
宋也心内忽生一种庆幸之意,他该庆幸,温迟迟没看到他这样憔悴的模样,毕竟真要嫌弃他的话,他也当真不知如何是好。
临风而立,飒飒的寒风从窗牖便灌了进来,就这么站了会儿,宋也起身,坐到了书桌上,提笔开始写。
这是一封递给陛下与昭示天下的认罪书,言辞恳切,追忆前尘尽三十余载岁月,细数件件桩桩旧事。
知道温迟迟认死理,为替她正名,认下了杨学士之死一事,与女学瘟疫隐而不发之事。
认罪书最后末尾有这么一句:“吾爱妻温迟迟,恭良贤淑,从容似水,也负之,后珍之,然为时已晚。故此书虽为陛下道,为天下人道,实为一人所道。”
一气呵成地写完后,宋也盯着那上头的看了许久,思来想去,还是将温迟迟换成了杭州温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