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马蹄如飞,他身?形轻动,随手拉弓,便有一支穿云箭飞射而出,准准刺入追兵之中为首一人的额头。那人不等呼叫,便已然从马上栽倒下去。
再一拉弓,又一人应声而倒。如此支支箭矢,竟百发?百中。等到那箭囊空了时,身?后?的人不过剩下七八。而身?后?的追兵之中,也终于有一人射中了他的马,让他重重摔在了地上。
顾轻幼这会才?发?现,原来他早已身?负重伤,方才?所?射出的箭,不过是勉力支撑罢了。这样的一幅身?体,显然是无法与对面的人作?战的。
该认输了吧。
出乎意?料,并没有。恰恰相反,他竟一身?孤勇,向?着追兵的方向?而去。而他的手中所?执,不过只有一把卷刃长刀罢了。
对面的箭囊亦是空了,众人只得纷纷拔剑。可瞧着他那一脸的杀意?,众人竟谁都不敢率先上前。
毕竟这一路来,他已经以一人之力杀了三百五十余人了。这是何?等可怕的男人。
“撤!”对首一位男子?忽然高喊一声。“赵裕胤与他不在一起,他是声东击西!我们走,回去搜赵裕胤!”
听着像是冠冕堂皇的理由,但顾轻幼却从里面听出了一丝畏惧。很明显,他们是因为害怕,才?不敢再与他对决。
于是,所?有人弓着身?慢慢向?后?退去。直到退至数丈外,他们才?敢回身?,上马而还。
血染大地,刀枪横落。只见他慢慢走上前,随手从旁边的尸体上扯下一块布,用力捆在自己?最长的一道伤口上,之后?身?体一软,彻底倒了下去。
半日后?,顾轻幼与义父一道帮他上药。义父的头晃得跟拨浪鼓似的,满眼都是难以置信,“浑身?上下的伤都要一百多处了,这人是怎么活下来的,真是奇迹。”
“他流血太多了吧。”顾轻幼看着他苍白的脸庞,不由说道。那张苍白的脸真是好看啊,她?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光是这样静静的躺着,就像是一幅画一般。
“不过,这些伤还都好说,只是若不及时补血,只怕他性命不保了。”
“有什么补血的法子??”顾轻幼问。
“眼下只有一种,就是找人将自己?的血给?他。不过,这法子?需要极其精密的准备,而且也未必能成功。最要紧的是,送血之人的身?子?也会大伤。”
“我可以试试呀。”顾轻幼伸出白皙的胳膊。
义父没有说话,可榻上的人却慢慢抬起手,眉眼疏离又淡漠。“不必。”
半月之后?,他身?上缠着数十纱带,坐在一处与义父一道饮茶。脸色惨白的顾轻幼坐在一旁看着远处的须弥山。
“春日的山真是好看啊,可惜不能日日都见到。”顾轻幼懒懒睁着眼睛,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风,手中托着一碗补气血的红枣蜜茶。
“看一会就得回屋了,你身?子?还没好全?,不能被风吹着了。”义父嗔道。旁边的他依然默然不语,随意?抬眸看了一眼那须弥山,便把目光又聚焦到了眼前的一杯茶上。
顾轻幼撅撅嘴,颇有些意?犹未尽地回了屋。直到晚膳时分,才?终于能出来再透口气。
“那是什么?”主屋后?头忽然多了一幅画。画中用青绿之笔勾勒出须弥山的美景,又简单几笔彩墨,点出山中野花之色,留白与写意?交融,是恰到好处的山景。山景旁,又有一首五言绝句,诗意?映画,笔锋磅礴,颇有赞颂大江大川之豪言。
“我画的。”他冲着顾轻幼开口,语气温柔。之后?的数年里,这种语气再未变过。
“画得不错,以后?轻幼看着这画,倒是日日能看见须弥山的美景了。不过话说回来,这诗好似更不错。”义父夸了一句,便望着桌上的饭食叹起气来。“轻幼啊,你可得快点好起来,义父是真不想再吃糠了。”
那菜,是他做的。
“我倒是觉得还不错。”他随手夹了一棵野菜慢慢嚼起来,随手嘴一抿,眉心?紧紧蹙起,但瞧着顾七昶看向?自己?,他还是生生咽了下去,又说了一遍道:“还不错。”
顾轻幼看着那张俊逸的脸如此扭曲,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倒是会开玩笑。”义父翻着白眼,气鼓鼓地撂下筷子?。
田野中的野花越来越多了,眼前的场景忽然变得越来越快。
是他站在须弥山前,一袭白衣翩然,大片青绿为背景,淡然一笑。“这个给?你。”顾轻幼低头一瞧,只见他手心?躺着的,是他一直坠在腰间的一枚玉佩。
场景滚动,她?再睁开眼,却是听见义父在跟他慢慢说着话。“你要好好照顾顾轻幼,我让她?把你叫小叔叔了。”他的答案缓慢而坚定,“我会把她?视作?生命。”
飓风吹动,她?睁不开双眼,只听见一道声音。“顾轻幼,你喜欢小叔叔吗?”“顾轻幼,太后?说得对,祁公子?是你的良配。”“顾轻幼……”
“顾轻幼……”声音渐渐变得婉转温柔。
她?努力睁开眼,似乎瞧见了林馥儿。
“好端端的,怎么就感染风寒了呢?守了你大半天,这烧可算是退了。你饿不饿?想吃点什么?”林馥儿连珠炮似的问道。
顾轻幼摇摇头,张开干涸的嘴唇道:“多大点事,你还特意?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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