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归入人群,沈星河踏上火车,沈星河消失在车门旁。
这样的时间和地点,停留和相遇都注定是短暂的。
很快,唐棠这辆火车也唱起长长的呜呜呜的调子,匡次匡次重新启动。
夜间春寒料峭,唐棠擦干净的那一小片儿玻璃窗很快又起了薄雾。
沈星河在人潮中回头说的那句话,唐棠没来及思考,视野就变得朦胧,思绪也在困意里变得混沌。
下半夜比上半夜睡得安实,唐棠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上海。
上海毕竟是一线城市,唐棠爷孙仨人一下火车就感觉到了。
首先,火车站的房子有好几层楼,不像山岚的火车站就一个小平房,卖票候车都在一块儿,再则,这火车站人来人往,据说一天客流量好几万。
而且,火车站门口那叫一个热闹。
路上有许多交通工具,出租车、公交车、自行车、三轮车,路旁则挤着各种小摊子,卖小吃、烟酒、特产,甚至还有卖丝巾鞋子的。
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咕咕——”
唐兵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计,声音还挺响。
旁边路过的小姑娘侧头看了一眼,唐兵的脸唰地就红了,赶紧捂着肚子,溜到大彪爷爷身边儿,“爷爷,我饿了。”
“行,那咱先在这儿吃早饭。”大彪爷爷俭朴归俭朴,但也不能让孙子饿着不是,唐兵这种十四五的臭小子,肚子就跟无底洞一样,填多了不嫌撑,吃少了却是一会儿就饿。
唐兵指着路边的摊子问唐棠:“甜妞,你看看,想吃什么?”
唐棠没睡醒,下半夜虽然比上半夜睡得香些,但毕竟是坐票,一直在做梦,而且梦里都是沈星河,以至于唐棠这会儿都都在路上了,脑子里还在想着,昨晚半夜遇到沈星河到底是不是梦?
唐兵这一喊,唐棠回过神了,懵懵地茫然地说:“啊?”看着唐兵的指着的那一溜吃食摊子,她反应过来了——
生煎馒头,圆嘟嘟的小胖子,一个挤着一个,精面馒头雪花白,用老的铁锅乌漆黑,一碗米汤淋下去,滋滋滋地响个不停,油汤煎出来的锅巴香气到处乱窜。
大排面,二两面条下到滚水里断了生,用长长的木漆筷子挑进白瓷碗里,上面搁上一块咸甜的猪大排,不肥不腻,咸去腥,甜生鲜,再捞上两颗小青菜,撒上一撮小葱花,看一眼就叫人流口水。
还有粢饭团、茶叶蛋、红肠……
大彪爷爷看得眼睛都花了,好半天竖起大拇指来一句,“上海人可真会吃。”
唐兵的肚子又叫了,他苦着脸催唐棠,“甜妞啊,哥要饿死了。”
唐棠其实也看花眼了,最后决定选看起来最干净的那家。
摊子的老板是个三十岁上下的上海大阿姐,留着齐耳短发,戴着工人们常戴的白色帽子以及同色的围裙和袖套,一张方桌四条板凳拾掇得干干净净。
唐棠打头走在前头,离摊子还有几步呢,大阿姐就操起她那夹杂着方言的普通话,笑眯眯地问:“小妹妹,现做的油条和大饼,还有馒头和老虎脚爪,侬要吃什么呀?”
大彪爷爷走在后头,老爷子耳朵灵着呢,登时一个激灵,说:“老虎脚爪吃不得!”
唐兵也点头,“对,老虎可是保护动物!”
大阿姐被大彪爷爷的闷雷嗓门给震得愣了几秒钟,这会儿听唐兵一说,就反应过来了,她哈哈一笑,拿起一把火钳,伸到旁边半人高的肥圆铁皮桶里,夹出一个金黄灿灿的东西来,“阿拉是说这个呀。”
唐棠站得近,看到那玩意儿是面团捏成花朵一样,五六个花瓣,跟新疆人烤馕差不多,贴在铁皮桶的内壁上高温烘烤出来的,大约面上刷了一层糖浆,花瓣的棱角都是焦糖色,看起来又脆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