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这么早就到,本来就是特意余了时间给小姑娘看热闹的。
唐棠因为是来给自个儿闯的祸道歉,心里本来有点沉闷,但是逛了几分钟,周围的人都是年节的喜气和放松,她就不由自主地被感染了。
一看手表,确实早着呢,于是就放慢了步子。
看到卖空竹的要摸一摸,看到支皮影戏的要瞅一瞅。
今天是星期天,小孩儿没开学,大人不上班,然而就是这样的人流,也有摊子冷清得可怜。
比如一个卖花灯的摊子。
其实那些花灯扎得很漂亮,纤细均匀的竹骨绷着光滑饱满的纸面,上头用毛笔描了浅红颜色,扎成了一朵朵栩栩如生的莲花灯,灯芯位置呢,是一截短短的蜡烛。
不管是手工还是材料,这灯都能卖几毛钱一个。可惜现在大家的日子只是温饱之下略有盈余,口袋里一年下来也就剩下几个钢镚子,谁舍得花既毛钱买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灯呢?
人们经过那摊子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多看两眼,但是又因为舍不得掏钱,只要卖灯的人看过去,过路的人就赶紧假装看别的地方。
唐棠以前没见过花灯,着实有点好奇,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等要走的时候,被拉住了袖子。
“小姑娘,买一个吧,花灯许愿,灵验着呢。”
卖灯的是个老人,用蓝布围成个圈包着头,鬓角露出的头发花白,脸上是饱经风霜的古铜色沟壑,老人的摊位很简陋,一个背篓上头放了个簸箕,就在簸箕上摆着花灯,眼看着一天下来了,簸箕上的灯只少了一小半,数一数卖出去的最多也就五六个。
“我……”唐棠其实也不太需要,但是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于是,她转了口风,指着刚才看过的那盏,说:“好呀,我要这个。”
她准备掏钱呢,沈星河一手按住唐棠的脑袋瓜,一手已经把钱递过去了。
咔擦。
周围突然响起一声按快门的声音,紧接着,有人喊:“沈星河!”
唐棠回头一看,是沈星河从小到大的小伙伴瘦豇豆。
瘦豇豆小时候就喜欢相机,唐棠记得那会儿他老是偷偷用他舅舅的快速成像相机,退伍之后进了机关上班,省吃俭用攒了一年的工资,然后软磨硬泡,让他舅舅给帮忙买了一台二手的日本确善能相机。
前阵子沈慧珍还笑呢,说瘦豇豆动不动就扬言拍照比处对象有意思,传到他老子的耳朵里,给捶了一顿。
瘦豇豆这会儿脖子上挂着的就是那台宝贝相机,他兴致挺好,一边往前走一边拉着沈星河讲起他这几天在庙会都拍了些什么。
瘦豇豆名叫徐胜飞,这哥们儿现在其实不能叫瘦豇豆了,他小时候瘦条条的,但是后来高中毕业之后入伍当兵,几年之后退伍回来时,变成了一个身材结实、一身硬朗气质的的男子汉。
不光沈星河长大了,沈星河的朋友也长大了。
唐棠走的慢,不远不近地跟在两人身后,其实也就几步路,却觉得隔得不知道有多远。
手里的小花灯在绳子那头甩来甩去,唐棠垂头看几眼,从包里掏出一个随身的日志本,撕下一页,拿出钢笔甩了几下,写了个小小的纸条塞进花灯里。
卖灯老人不是说了吗,花灯可以许愿,等一会儿天黑了她就把灯小花灯放进河里。
要是……真的能灵验就好了。
徐胜飞跟沈星河一块儿长大,跟唐棠那也是熟得很,一路上徐胜飞兴致勃勃,时不时地指挥唐棠和沈星河供他摆拍,比如举个气球,啃个羊肉串什么的,实际上只有唐棠配合徐胜飞。
沈星河基本上纹风不动,甚至在唐棠被手中的气球突然炸裂而吓懵时,噗嗤笑了出来。
沈星河待唐棠,俨然和小时候一样。
唐棠气得把手里的破气球扔向沈星河,然后两手往兜里一插,气鼓鼓地往前走了。
走了几步,她又顿住了,伸出两只手看了又看——两手空空,她的小花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