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佳猝不及防,被这双眼睛刺到心痛,顿时心跳如鼓,各种情绪如山洪般涌出,本能地觉得不好,酒醒了大半,四脚却更僵硬,笨拙地想要挣扎着爬起来,真正心有余而力不余,整个人像条软绵绵的破皮囊,毫无骨架,又仿佛是条蹦出了水的鱼,左扭右摆,途劳地在人家手里扑腾,怎么也站不起来。尴尬又尴尬,亏得景天随后赶到,用力把她从那人手上扶起来,连连打招呼,“对不起,对不起,她喝多了……”话未说完,脚一软,自己已是仰天一跤,跌倒在地,佳佳失了重心,不客气地硬邦邦地在砸他身上。
“唉,你这个女人,真该减肥了。”景天痛极狂
叫。
佳佳已接近半空白时期,脑子里嗡嗡地乱作一团,从指尖到足尖都是一种无力的麻,唯有死死地记着那人明亮的眼神,翻了身的乌龟似的想要拧身坐起来,可惜怎么也办不到,此刻她守着仅存的一线清明与感觉,也只是恨景天,恨不得一脚踩死他,好不容易勉强在地上坐稳了,只是低头不响。
那人见他们混乱成一团,于是又过来帮忙,景天相对清醒些,自己先爬起来,又在他的帮助下把佳佳拎起来,架起一条手臂吊在脖子上,顾不得其他,咬着牙先说谢谢,那人见他挺还要强的,就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完了!”景天这才觉得半边身体都在痛,在旁人的目光下自己也觉得这次真是出糗出大发了,叹口气摇头,“你真的喝多了,这么一指头的力气也禁不住。”
佳佳哪里还能说话,翻着眼,如同刚从梦魇中惊醒,额头后背都已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脸上通红,呼吸急促,心里还翻涌着许多杂七杂八,嘴里却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同时胸口起伏,恶心连连。
景天一见不好,架着她就跑:“你忍忍。”
两个人连体婴似的走出酒店,摩托车是不敢开了,景天拦了辆出租车,把佳佳搬在后座上,司机大叔很受不了他们一身的酒气,极其嫌弃地冷眼看着他们好不容易上了车,先塞过来一只塑料袋给景天,叮嘱道:“你注意着她点
,我这车可刚洗过。”
景天让佳佳靠在自己肩膀上,又把车窗开了一半,车开过时耳旁风气呼呼,佳佳滑下头,把脸贴在他的黑色皮衣上,她脸上就凉嗖嗖的,忍不住落下泪来。
景天吓一跳,“你怎么了?”
佳佳拼命摇头,一开嘴,真的吐了出来。
景天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用塑料袋接住她的呕吐物,前面司机大叔已连声地抱怨起来,景天不迭地道歉,大叔依旧愤愤不已,狂骂道:“出来接单就怕你们这样的,害人害己!”
景天还要分辨,旁边佳佳突然呜呜哭起来,边哭边吐边说,呜哩呜哩地听不甚清,然而情绪是极其激烈的,见她爆发得如此真诚而彻底,大叔和景天同时吓了一跳,两个彼此看了一眼,不敢阻止,也不敢说话了。
等佳佳再次恢复清醒,已在家里的床上,身上胡乱盖了床被子,见她睁了眼,景天忙从厨房里端出一碗粥,柔声道:“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吃点东西?”
佳佳见了鬼似,用力把被子掀到头上蒙住脸,似哭非哭地呻吟起来,“丢……丢……死人……”
“没有没有,咱们佳佳很乖,只睡觉不说话。”景天安慰她。
佳佳肯相信他才怪,她努力搜刮了脑海里仅存的片段,伴着身上一股子发酵后的酸腐味,越发情绪低落,简直嫌弃自己,这下真的想流泪了,“我是不是把好好的日子过得一团糟?”
“你怎么了
?”景天害怕了,“是不是想你的男朋友了?要不我带你去找他。”
“不”,她头摇得更厉害,冯海林已经快三个月没有打电话了,原来两个亲密的人沦为陌路,也就是这么件容易的事情,只要不说,不听,不关心,所有的感情印迹都会被时间渐渐淹埋,以至于偶尔午夜梦回,想起来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走远了,就不要强追,即便追回来,也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也不是当年的那段情。
佳佳想着自己曾经许多次叫着冯宝宝这三个字,而现在嚼在唇齿间淡而无味,如现寻常路人甲乙丙丁,不痛不痒,真的是不必再联系了。
可是时间怎么能这么笃定无情,负手相向冷眼旁观,或许还淡淡地带着笑,骄傲冷静地俯视着她,有着干净的黑白分明的眼睛……佳佳用力甩头,感觉自己快要发病了,四脚百骸都极其疲惫,心里有些凄凉,仿佛幼年时做错了事,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佳佳,你怎么突然情绪这么低落?”景天觉得很不妙,完全摸不着头脑。
佳佳抱着被子蒙头大睡,足足躺了一天两夜,第三天早晨才彻底恢复过来,一伸头看到窗外阳光明媚,床上的她却突然觉得人生亦不过如此,无论现实如何不堪,心情如何失落,日子照样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