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不该有情,不该有爱,她很久就教导皇帝,如何凉薄冷性,皇帝的心只能系于江山,系于黎民,系于皇室,不该系于一人身上,更不该系于女子。
以前太后从未认为过自己有错,她所做的一切,是为了皇帝,为了何家,她问心无愧。而今,她才?知,自己这个儿子,竟对她不满已久。
何家是她的母家,母家式微,她不能不管,皇帝是她的亲生儿子,手心手背,不论如何都会?有所偏颇。
她真的做错了么?
太后深深叹了口气,她无力地?闭上眼,“皇后抚育靖儿数年,靖儿早已视皇后为生母,皇帝难道要皇后母子分离吗?”
“靖儿是长子,理当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
李玄胤敛着眼,眸底微凉,这些年,他给?足了何家的脸面,但何家倚仗太后,贪赃枉法,中饱私囊,扰得民生哀怨,若不严惩,只会?变本加厉。他敬重?太后,并?不代?表,就容忍有人动用私权。
太后看着眼前的强硬果决的青年,那双眼里,寻不到?半分儿时要她哄抱的柔软。终究是她一手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
殿外,皇上与太后在里面说话,没有圣令,嫔妃们不敢离开。
皇后不在,一众嫔妃里,要数婉芙这个贵妃娘娘最为尊贵。温修容冬日畏寒,染了旧疾,没来赏梅宴。没了温修容,婉芙也找不到?人说话,正是隆冬,她裹了裹狐裘披风,小太监不敢怠慢,专挑了上好的银丝炭送到?婉芙跟前。
婉芙搓了搓手,衣袖倏忽叫人扯了一下,她眼光淡淡掠过去,起?身,不动声色地?离开了人群。
小春子手里提着食盒,是借由送午膳的由头,跑来的坤宁宫。他脚步匆忙,生怕误了娘娘大事。天冷,他搓了把手,小跑着上了台阶,瞧见过来的娘娘,自然地?福身做礼。
“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
坤宁宫都是皇后的人,太明?显了反而惹人怀疑。两人这番,落在旁人眼中不过是再寻常不过地?见礼罢了。
婉芙抚过发?鬓,点?了点?头,小春子一躬腰,侧身过去,步子刻意放慢,低语了两声。
寒风吹过,廊檐下的宫灯呜呜作?响,有谁会?听见这两句话。
小春子脚步匆忙地?离开,婉芙摘下一只红梅,眉心蹙紧,眼眸闪过一瞬的震惊,那个太监究竟是何人,竟有这么大的胆子!皇后竟然也敢做出这种荒唐之?事,假使叫人察觉,就是太后也难以保住她!
“娘娘。”千黛扶住婉芙的手,察觉到?娘娘手心发?凉,有些担忧,将新热的汤婆子捂到?婉芙怀里。
婉芙思绪万千,心乱如麻,她心头砰跳,如果此事为真,今日便可一举扳倒皇后,可倘若此事是皇后设计引她入局,届时污蔑皇后的罪名压到?头上,自身难保的反而是自己。
犹疑之?时,宫外跌跌撞撞跑进一人,那宫女神色惊慌,脸上有摔破的血迹,她没顾得上去擦,流着泪,扑通就跪到?正殿外,“皇上!应嫔主子想不开撞了梁柱,至今昏迷不醒!奴婢求求皇上,求求皇上去见见应嫔主子!”
那宫女一身的污血吸引了众人的眼光,应嫔幽禁朝露殿数月,乍然听到?这人,嫔妃们尚没回过神,新妃有心打听后宫密辛的,对应嫔知晓一二,这位主子,曾经在皇上心里可是毫不逊色于泠贵妃。谁叫旧爱新欢,花无百日红,旧人终究比不过新人,应嫔这才?输给?了泠贵妃。
大皇子身世尚不明?朗,应嫔在这时候求自尽,可真是有意思了。
守在殿门的宫人拦住了青蕖,“皇上与太后娘娘相谈,不论何人都不能打扰。”
毕竟是在皇后的坤宁宫,宫人的心思自然是向着皇后娘娘,一个废嫔的死活,有谁会?去在意。
婉芙瞧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青蕖,眼眸动了下,招来千黛,手心悄声遮住双唇,低低吩咐。
众人都等着看好戏,没人注意到?这处悄无声息离开的宫女。
青蕖苦求良久,殿门终于打开,逆着日光,她望着台阶上身着金线云纹玄袍,负手而立的男人,心底畏惧,身形打了个冷颤。
她按照主子的吩咐,泪水簌簌从眼眶里流下来,苦苦哀求,“主子性命危矣,主子心中遗愿,只想再见皇上一面,求皇上念在往日情分,成全了主子!”
……
嫔妃们没再坤宁宫留上多久,圣驾去了朝露殿,她们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今日这事,十有八九是应嫔有意为之?,应嫔想要借由大皇子复宠,再博取皇上怜惜,皇上心思何等深沉,真的会?看不透么?皇上如果看透,又为何会?去看望应嫔,还是皇上对应嫔真的留有旧情?
想到?这,她们不由得朝婉芙多看了两眼,应嫔复宠,威胁最大的,就是泠贵妃这个宠妃。
婉芙毫不在意旁人打量的眼光,她越过众人,坐去了自己的仪仗,应嫔一心求死,她怎么能不过去看看?
后宫妃位才?能有仪仗,故而,剩下的嫔妃只能眼睁睁看着泠贵妃悠哉悠哉地?坐在遮风的仪仗里渐渐远去,而她们要想去朝露殿看热闹,只能受着寒风,走去重?华宫。想到?此,有些人又攥紧了帕子,只恨自己没有泠贵妃的本事。
朝露殿
应嫔磕破了额头,骇人的血水顺着她的脸流到?脖颈,宫人抱着她的身子,吓得手心直颤,哭嚎害怕地?喊着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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