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赵璴没有言语,慢条斯理地在身后太监摆下的椅子上端坐下来。
满头明晃晃的金玉钗环,在光芒的笼罩之下,恍然间门,像是和另一个人重合在了一起。
“书读不通,可将不明白的句段抄写下来。多写几遍,文意自然能够通达。”
是那位美艳得晃眼睛,却又冷淡得像夫子一般的先皇后。
他母妃一向不喜欢让她如临大敌的漂亮女人,唯独她是例外。
他母妃总爱带他去她的宫里玩耍,可她总不搭理他,偶尔与他讲话,也都是在考校他的功课。
他有些怕她。但她偶尔简单讲解两句,他照猫画虎地学给太傅听,太傅都会喜得拍案叫绝,直夸他有慧根。
他幼时的记忆早就模糊了,现在想起,只隐约记得先皇后宫里的莲花酥很好吃。他有一回贪嘴多吃了两块,原以为先皇后会罚他,却幸好她没看见。
但那天之后,每次去先皇后宫里,桌上都有莲花酥。
曾几何时,他还以为是因为他幸运。
赵瑾看着面前的赵璴,片刻,眼眶微微发起了热。
他听见赵璴开了口。
“苏大人在宫外跪了一上午了,就算是看他的面子,我也不至于要杀你。”
他语气很平静。
“你……”赵瑾微微一愣。
不杀他?
他外祖哪里有这么大的面子。
他险些杀死父皇,这说严重些就是弑君,杀无赦的大罪。
现下就算赵璴只是给他留个全尸,都算是他仁义忠厚。
赵瑾意外地看着他,便见赵璴接着说道:“但是废黜和软禁是免不了的。你既然已经出宫立了府,也不用浪费宫里的地方了。”
……甚至还让他仍旧居于府邸之中。
赵瑾不相信赵璴宽厚至此,他说出来的话,也跟他冷冽冰凉,看死物似的目光太不相配。
他疑惑地看着赵璴,片刻重复道:“不杀我?”
便见赵璴淡淡看了他一眼。
他自不知道,冷血的狐妖唯一的一点仁慈,全来自于天神光耀的点化。
留他一命,于赵璴而言,不过因为方临渊如今住在皇宫之中,省些杀孽,免得正月里污了他的门楣罢了。
赵璴没有答话,只是轻飘飘地抬了抬手,说道。
“这个东西还你。”
赵瑾抬头,便见两个宫人合力抬着一物,放在了他面前。
那是一盆枝叶繁茂的海棠。
赵瑾瞳孔一震。
这海棠的花盆……他认得。
多年之前,他母妃的寝宫里摆满了这样的花木。这盆是其中最为茂盛、也最惹眼的,当年便生得比他还高,摆在他母妃寝宫最显眼的位置上。
时隔多年……这海棠落满白雪,却仍与当年的枝繁叶茂,一模一样。
再看向赵璴时,他眼眶已经隐约泛起了红。
赵璴却面无表情,已然站起身要离开了。
赶在他踏出门槛之前,赵瑾扬声问他:“……这是从哪儿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