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自然不是理由。”赵璴答道。
那言官还欲再问,赵璴已经大大方方地接着说道。
“是因我与父皇昨夜促膝长谈,他亦认为,自己年老昏聩,愈发暴虐易怒,不适合再统御四境了。”
“陛下即位至今,仁德贤明,何来昏聩暴虐一说?”
那言官当即驳斥道。
“命桑知辛伪造胡匪,于上京城烧杀劫掠,算不算昏聩?”赵璴垂眼看向他,轻描淡写地问他。
要将鸿佑帝的那点烂事扯到朝堂上,这可不是赵璴在跟鸿佑帝开玩笑。
他向来说到做到。
朝上几乎炸开锅了。
陛下亲自命人于京中作乱?天下哪有这样荒唐的事!
“你……你若信口雌黄,污蔑圣上……”
“这就叫污蔑了?”赵璴瞥向说话那人。
“那么,暗中将北上平乱的安平侯囚禁在宫中,命自己的亲信顶替他的名号出征,又算得上什么行径?”
这下,满朝文武彻底傻了眼。
他说什么……安平侯?
安平侯不是被圣旨派去陇西了吗?突厥进犯,岌岌可危,便是市井岁小儿都知道方临渊是克敌的神兵,怎会被皇上囚禁在宫里?
这下,连那侍御史都支吾着说不出话了。
此举若真是陛下所为……那么唯一的原因,只有嫉贤妒能,迫害良臣了。
他们被这件大事猛地砸晕了脑袋,一时间,竟难以说出反驳争辩的话来。
嗡嗡的议论声在大殿里响起,赵璴任由他们说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清了清嗓子。
议论声当即消失。
满朝文武抬头看着他,神色各异。
但没人再敢说话了。
“自然,我也知道。今天我坐在这儿,于情于理都不应该。”赵璴缓缓朝椅背上一靠。
“但父皇着实再没有其他能担大任的皇嗣。况我今日坐在这里,自问不比诸位多只眼睛或少副肝肺,想必这临危之命,斗胆也当得起。”
说到这儿,他抬了抬手,平静道:“宣旨吧。”
吴兴海上前一步,打开了鸿佑帝亲笔写下的诏书。
自托病弱,命五公主理政、册太子、择日登基。
九五之尊,贵为帝王。这谨慎而又避忌的言辞,殿中的文武百官如何听不出,皇上这是因心虚而产生的畏惧。
待到钦此二字落下,四下里落针可闻。
赵璴抬手缓缓支在脸侧:“各位,怎么还不接旨谢恩?”
即便知道皇上做下了那样的荒唐之举……面对着前头这个罗裙逶迤,面目艳丽的“女子”,满朝文武一时间还是面面相觑。
他们踌躇着,犹豫着,谁也不敢做这个先跪地俯首的人。
毕竟……毕竟是个女人。
就在这时,底下有个官员大声道:“可即便如此,怎轮得上你这个妇人!即便陛下后继无人,宗室之中也不乏优秀的后嗣,若真任凭个女子把持朝政,岂非是牝鸡司晨,大宣危矣!”
“就是!……”
脱口而出应声附和的,竟是站在前排的窦怀仁。
赵璴瞥了他一眼,没给他说出后文的机会。
“说得好。”他笑了。
那官员一愣,便见他微微坐直了身体,一手撑在扶手上,一手轻飘飘地抬了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