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话,众人纷纷朝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高台之上的风要大些,隐约的风声中,渐渐是有鼓乐的声音传过来。
接着,便有金玉锦绣的华彩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行在最前面的,是身着圆领官袍的教坊大乐。
浩浩荡荡七八十人的队伍,周遭有内侍举灯,打眼看去竟共有二十来种乐器。
恢弘的驱邪礼乐盛大极了,宛如天际降下的云端仙音一般铺天盖地,偌大的殿前广场,宫宇之间竟有回荡的声响。
接着,便有源源不绝的、身着彩衫、面具覆脸的宫人,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他们有的手中举着金银所制的刀枪剑戟,仿作天兵天将之姿、亦有拿着画木刀剑的,身上的道袍五彩缤纷。
而更多的,则是成百上千扮作神鬼者,手中举着灯烛与五色旗帜,在寒风中烈烈飘扬着。
礼乐声中,乔装改扮的宫人们自各个角门涌入广场,很快便将沉于黑暗的大片汉白玉砖石都照亮了。
一时间,千百个举着旗帜的神鬼兵将奔跑着,五色翻涌,灯火陆离。
鼓乐声接天而响,宫人们念动着驱邪的经文,在广场上散布作阵型,跳跃着,高举着手中的刀剑。
恍然间,鱼龙飞舞,仿若真是天宫地府而来的千百神鬼,在明亮的、凌乱的灯火当中,在响彻四方的鼓乐声中,驱邪镇岁,荡涤污秽。
鸿佑帝与周遭不少妃嫔,皆闭上了眼,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可旁侧的方临渊,却是眉心一动。
这些人的身姿太过矫捷了些,与他方才在路上撞见的那队行动无声的教坊司宫人很是相像。
他不由得定睛看去。
接着,他看见了一个人,缓缓行到了千百神鬼汇成的阵型正中。
逶迤曳地的冗长衣袍,浓黑织金的颜色,满身叮当的宝石金银。
那人身量高而挺拔,夜风扬起,恰露出了他脸上所覆的鬼面。
怒目圆睁的钟馗。
在看清他面具的那一刻,方临渊心下猛地咯噔了一声。
这人的身量、模样,就连纷飞的长发,都与赵璴一模一样!
旁侧的鸿佑帝也在这个时候睁开眼来。
啊,是大驱傩仪上的大巫,率领装扮的宫人们一同为他行驱祟仪式。
眼前的场景,鸿佑帝年年都见,自然并不惊奇。
只是,今年那扮作钟馗的大巫,在场上站定之后,竟半天迟迟不动。
鼓乐未停,仍旧是铺天盖地的恢弘热闹。周围的鬼怪神兵跳跃着,舞动着,在阵型中转着圈,带得满场灯笼与烛火,也摇曳跳动起来,像是在宫禁里燃起的火海。
鸿佑帝皱了皱眉。
今年的大巫怎么回事?
下一刻,他注视下的大巫抬起手来。
可是,未见傩舞的铃铛声响,却见那大巫从背后抽出彩木的弓箭,挽弓搭起。
刹那间,寒光乍现。
在妃嫔们的惊呼声中,满场奔走的、扮作神鬼的宫人,忽地停了下来,摇身变了另一副模样。
他们手中用作装饰的、色彩斑斓的武器,分明只是木刻的玩意,却在刹那之间现出了寒光。
刀剑沉重清脆的声响四下传来,原本驱邪除祟的阵型,以一种妖异的姿态四散而攻,既像兵阵,又像活了的巫蛊阵法。
“诛邪祟,杀昏君!”
山呼海啸声从四面八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