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去,正好看见坐在那儿的赵璴抬起头来,一双艳丽而通透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他。
“你在躲着我。”他听见赵璴这样说道。
“我……”方临渊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明亮的月色映照在他的眼眸里,像是有清泉在那双眼睛里荡漾。
他本就受了伤,替他挡了热茶的手背红了一片,可一双眼却专注极了,荡漾的微波便显得有些委屈,像是被抛弃的幼犬。
方临渊的心口都酸得绷紧了。
“我不是……”他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接着放轻了声音,哄孩子似的道:“先找大夫来看看你的手有没有烫伤,好不好?”
赵璴却仍这么盯着他。
“为什么躲着我?”他问。
哪有什么为什么,祖宗,你再这样看着我,我可就……
……可就也什么都做不了。
他脑中一片空白,哪里想得出自己能做什么。
片刻,方临渊败下阵来。
他认输道:“我没有躲你,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只是废寝忘食地一个人躲在书房里看《西厢记》?
方临渊之后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幸而,赵璴似乎是个很好哄的人。
他好像没有深究方临渊的后半句话是什么,只是在得到他肯定的回答之后,乖乖地放开了方临渊的手。
“那就好。”只听他这样说道。“我没事,这茶水放了一阵,没有多烫。”
方临渊猛地松出一口气来。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再与赵璴在书房里继续独处了。
赵璴是个妖精,随时随刻都像是在勾他。
“还是找个大夫看看稳妥一些。”方临渊说道。“不然找绢素姑娘吧。她在门外吗?我去叫他。”
说着,不等赵璴答复,他便逃似的起了身,朝着书房外头走去。
他没回头,自没看见赵璴抬眼看向他时,一双桃花目中跃动着的、幽幽的狐火。
他是失了判断了。
否则,与赵璴朝夕相处这么多时日,他怎会不知,这千年的妖精,哪里是什么柔弱单纯的人物?
——
三日之后,宫中的万寿之宴办得空前盛大。
鸿佑帝的五十岁大寿,恰逢陇西十八城收归大宣、突厥遣送公主入京和亲。今年又是个风调雨顺的丰年,国库充盈,四境安泰,万国来朝,当真是一片盛世景象。
因此,这样的大寿,是合该风光大办的。
方临渊仍旧是与赵璴一同赴的宴。
说起这几日,方临渊着实过得如履薄冰,谨小慎微地,比当年突厥伺机进犯时还要紧张。
也实在是他处境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