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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入皇城之前,方临渊一路行来,渐渐想明白了。
皇命在上,他不能违抗。皇上特派了内官来这样说与他听,就是为了告诉他,皇上知道是谁在为皇家顶罪。
因此,他躲不开这责罚。降职、军棍亦或是罚俸申斥,都是他该受的雨露恩泽。
行到宫门前时,方临渊竟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远在边境为官与身在京城为官是不同的。输赢胜负黑白分明,但这上京城却是一滩搅不清楚的浑水。
派人提前言明,已算圣上给他的莫大的颜面了,他应该庆幸才是。
可是此时的他,唯一的一点欣慰,只有他官高爵显,足够以一己之身抗住这件事而已。
不至于殃及十六卫里,那些满腔赤忱,一心以为陛下嘉赏看重他们的那些年轻孩子。
此后一段路,方临渊都没再言语。
他在宫门前随内侍下了马,一路穿过宽广平坦的皇城前殿,穿行过宫门,一路行到了御书房前。
却在这时,一阵隐约的碎裂声忽地传来。
方临渊抬头看去,便见御书房外低头垂首站了一溜的宫人。
高大的殿门紧闭着,隐约有争执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方临渊微微一愣。
便见在他前头接引的宫人也吓了一跳,继而快步奔走上前,问门前的宫人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宫人吓得都快哭出来了。
“陛下原本在斥责三殿下,但不知为何,五殿下忽然从后宫闯进来了!”那人哭丧着脸答道。
“咱们都被从里头赶出来了,五殿下似乎与陛下吵了起来,谁也不敢入内去劝啊!”
接引的宫人一惊:“五殿下不是在梅园赏雪吗?”
“是啊!”那宫人道。“不然陛下为何动怒?五殿下不由分说便来御书房觐见,赏雪宴自是被打断了,这下三殿下射杀了异兽的事情,所有的外使都知道了!”
接引的宫人吓得快要站不住了。
却就在这时,他旁侧卷过一阵凉飕飕的风。
他转过头去,便见是一直一言不发跟在一旁的安平侯,此时竟大步绕过了他,径直朝着御书房走去。
“将军,将军留步!”
那宫人连忙上前去拦。
可是已经晚了。
只见方临渊直走上前,抬手推开了厚重的殿门。
殿外明亮的日光映着满地的白雪,明晃晃地顺着大开的殿门照了进去。
“啪!”
也在同一时间,方临渊看见,碎裂一地的瓷器中间,高站阶上的君王,高高地扬起手来。
重重地一个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赵璴脸上。
“你这孽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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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璴知道,方临渊定是被吓到了。
他推门进来的那一刻,鸿佑帝正好抬手打他。他没想躲,也不怕这点羞辱和疼,垂着眼睑面无表情地受了他那一掌的瞬间,他被打偏过头去,正好看见了方临渊。
那是风尘仆仆的小将军,身上还穿着迎接外使时所穿的麒麟曳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