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顾侯三言两语不离她,”空净看向他的目光意味深长,淡声道,“在意得紧。”
“小郡主性倔,只是个不吃教训的孩子,难成大器。”
“时辰快到了。”他望向渺茫处:“莫要为杂事分心,谢凌川不能留。”
佛像之后,那妇人偶然听闻此言,心中惶恐不安,不自觉望向对面女子。
可她却见那女子怔愣在原地,面上空白,好似一瞬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大师大可放心,唐平的尸体已安置于院中,届时来人验尸,其背后青鲤现世,便可将他当场捉拿。大业将成,无人可阻。”
风再起,空净又看了那佛像一眼,有一角熟悉的衣袍从角落透出,他恍若未觉,随之离去。
殿内陷入死寂,那妇人怯声道:“你是逍乐郡主?”
“他们是要谋反吗?”
顾江蓠没有回答,有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
“夫人,我该怎么办?”半晌,她喃喃道。
她二人对彼此的疑惑皆无法作答。
妇人面上的怨恨由复杂的怜悯与悲怆替代,她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将怀中死婴递与顾江蓠,手抖得几乎无法抱稳。
“烧了他。”她眼中闪烁某种奇异的光,却非希冀,含着浓重的苦楚与绝望,只一眼,便要将人拽下深渊。
顾江蓠没有接。
“洪灾生瘟疫,我儿身上有红疹,借此为由……烧了他……烧了他们,奸人诡计自然落空。”
她逼视着顾江蓠,却不敢看怀中孩子一眼。
顾江蓠哑声道:“逝者何辜?”
“汝父不仁,”妇人骤然拔高声音,“汝兄不义!何必苦守一颗无用的仁义之心?郡主当真如其言,不吃教训吗!”
豆大的泪珠从她眼眶滚落,她颤声道:“小人即位,天下当民不聊生。烧了他……解定北王之危,保万千百姓安康,我儿当荣!”
顾江蓠跪坐在地,视野被泪水模糊,眼前逐一闪过方才院中逝者面容。
她不愿。
“国难当头,郡主怎么只顾保全自身!”
一声声的质问如同震耳的钟鸣在她耳边回荡,顾江蓠死咬嘴唇,难抑泣声。
妇人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厉声道:“郡主!”
她本为逍乐,一生只求逍遥自乐,安然度世。可乱世的火种落至她的身上,浓烟呛得她几近窒息,烈火逼她至绝路。
这一刻,她再度孑然一身,众叛亲离。
她与那妇人两相对望,彼此的痛苦清晰可见,拖拽着共沦恶鬼道。
院门被大力撞开,两列士兵冲入其中。
“国舅薨了!”
暴雨拍击石砖,仿若万军列阵。
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