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江蓠看出他戒备,笑道:“放宽心,这次绝不阴你。”
她继续道:“陆公子可和老鬼签个协议:以三个月为限,倘若陆家所贩货品期间盈利能超二万两白银,赌坊可赔付陆家五千两银子,若未达标,则陆家赔付。陆公子意下如何?”
陆金鸣平日不喜动脑,如今已被绕晕,迷糊道:“我家东洋货品铺子如今便能月入一万两,三个月二万两又有何难?你们凭什么要跟我做必定赔本的生意?”
“因为赌坊要赚的不是你的钱。”顾江蓠循循善诱,轻声道:“你想,世家尚且要与我们签协议,底下那些散商小贩会怎么想?天上掉下来的银子,有几个人能挡得住诱惑?
“届时世家垄断东洋货品,散户利润势必下降,达不到定好的利润额便要赔给我们银子。顾公子,这是双赢的买卖。”
陆金鸣自己闷头想了会,不久抬头挑眉笑道:“顾江蓠,要说精明还得是你!好,就这么办!”
底下人将红泥奉上,他毫不犹豫地按下手印,美滋滋离去。
顾江蓠靠着桌上,看着他离去,面上笑意不减。
老鬼立起身,再不见先前怯懦模样,嘲弄道:“顾丫头,你倒是将这傻子骗得团团转!”
顾江蓠转头看向他。
他接着道:“京城散户虽多,可你将他们全部卖了也没有五千两白银!丫头,你跟老头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到时你就知道了。”顾江蓠道:“我何时让你做过赔本买卖?”
“行吧,就你会故弄玄虚。”老鬼摆手嘟囔着,转头又笑道:“老头刚弄来一坛桑落酒,丫头,同我喝点?”
“江蓠。”还不待她答应,一道熟悉的声音忽在她背后响起,顾江蓠转身看去,面上笑意慢慢变淡。
正是她那亲爹顾方明。
“看来得下次了。”顾江蓠没有开口招呼,对老鬼道。老鬼认出此人,屈着身子退入内间。
顾方明眉目紧皱,粗略扫过混乱的室内,冷声道:“你便成日在这种地方鬼混?”
顾江蓠没有顺他的话头,道:“永昌侯这是得了闲,特意来寻我?”
“顾江蓠,我是你爹!”顾方明背手怒斥道:“你连一声爹都不肯唤了吗?”
她嗤笑一声,这才瞥他一眼,道:“许久不见,您这脸皮快比城墙厚了。”
门外有人听见声响,探头进来张望。顾方明额角青筋绷起,深吸一口气,以不让自己过于失态,道:“我看你是成日和一群野和尚待在一块,丢了礼教!”
“明日中秋宫宴,你务必给我滚来!”他说罢,挥袖而去。
顾江蓠面上还挂着冷笑,只觉一日的好心情毁于一旦。
她正欲离去,踏出门,余光忽然瞟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脚步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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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巷子七拐八绕,深巷多为泥道,污泥混着人家排出的脏水,臭气熏天。
男人却顾不得溅在衣摆之上的泥水,仓促奔跑在巷道间,不时慌张回头张望。
“扑通!”他一时不察,被碎石绊倒在泥坑中,沾得满身秽物,却急忙爬起,扶墙踉跄快走,好似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
住在城北的大多是些穷困潦倒的泼皮无赖,常人少往。男人并不熟悉这些巷子,不小心跑入死胡同,转身却发现已有人堵在口子旁。
他慌忙转身,欲翻墙逃跑。堵住他的人倒也不急,缓步朝他走来,步靴踏在湿泥上粘腻的声响好似催命符,激得他后背泛起一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