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迦?浅笑道,“从前年纪尚小,做了许多错事,也曾打算将身家托付他人。可如今才学会,要做自己和他人的依仗。”
她仍不时想起寒山那日,那人决然赴死时,凌煦的神情有多么贪恋。
那是阿迦?第一次领教,原来那才是值得人爱的模样,较之无量宫坠海那日,她心中的不平尽数化作信服。
灵希冷哼一声,“所以,年少轻狂少作恶,代价你承受不起。”她白了阿迦?一眼便撇下她往前几步。
她永远不会忘记,阿迦?的手上沾了山水间无数人的血,她永远不会相信,阿迦?这样自私的人,有朝一日能一改本性。
……
“凌煦,你小子禁锢我多年,真是出息。”
三桑有些虚弱的嗓音在昆冈回荡,四周万万鸟兽花草应声化形,将集聚的神仙包围起来,缓缓向三桑树逼近。
神官们惊诧之余酒劲皆散了几分,各自幻化出神兵利器对上这群山野精怪。
“你们若伤我昆冈一条性命,我便不顾惜你们太子的一点薄面,掀上天去。”三桑的声音浑厚。
话音未落,众神纷纷仰头望见数百米开外的树冠上一道身影若隐若现。他踩着随微风摇曳的树干,抱手注目树下众人,周身泛着古朴的木色,却出尘地像陨城里的云。
“神君,她的遗愿,要你做安乐子的师父。”凌煦高声喊道。
三桑歪头在众人之间搜寻着,一眼瞧见躲在凌夕怀里的娃娃。
安乐子好像察觉到头顶那人灼热的目光,抬头望着娘亲,泫然欲泣,“不要不要,安乐子不要!”
未等安乐子哭闹起来,四周窸窣之间,几棵游藤似生了触角,将安乐子的四肢绑起来便往天上甩去。
安乐子的哭号从地上到天上,响彻昆冈。
三桑抬眼漠然端详着安乐子,这便是出世的魔子?这便是灵希舍得用真身去镇压的下世之忧?
“大树爷爷,安乐子怕高。”安乐子皱着小脸望着脚下百米的高空,嘴上讨饶,手上却不停地够着袖中藏的凉州刺,正待时机。
三桑双目微眯瞧着她自作聪明的小动作,“小家伙,今日我便教你第一课,切莫自不量力,以卵击石。”
他微一动念,猛地收了四下游荡的藤蔓。安乐子毫无征兆地向下坠去,惹得众神纷纷惊呼。
凌煦摁住凌夕,飞身而上,将安乐子稳稳接过,“安乐子是她舍命相护的,她叫你当安乐子的师父,你不懂么?”
灵希拥过惊魂未定的安乐子,朝三桑嚷道,“三桑,孩子是无辜的,灵希从前就是这样教你的么?”
三桑闻言,一个闪身从树梢至凌夕身前,一把将她母女二人推至地上,指尖化作锋利的荆棘指着凌夕,
“你不配提她!都是你,否则石头不会去送死,下世存亡,与她何干,”他抬眼望着一众神仙,“你们坐享其成,她的命就不是命么?”
若不是凌煦设法将他囚在真身之中,他早便踏破梵清殿,随灵希而去,不成想会有今日。
随着三桑勃然大怒,昆冈之上黄沙漫天狂风呼啸,将天色都变成了黄昏。
众人不得不以袖遮面,昆冈精怪趁机一拥而上,不管是用牙用刺用爪用尾,打得一群神仙狼狈不堪。
灵希拦住要上前的凌煦,颈项俱荆棘不过一指,手上捏决,从胸口掏出一封信笺。
她用衣袂护着安乐子,高声道,“怕你心有不甘,她有手信为证。”
三桑的神情急转,“真的?”
他慌忙接过那皱皱巴巴的手信,怕黄土漫天湮没了信上字迹,他停了风沙才小心翻开细读。
三桑一脸欣喜若狂,想必早将杀心抛诸九霄云外了。
凌煦扶起姊姊与安乐子,凑过来瞧,没想到竟真是灵希手书。
他愣了片刻,拂袖转身便走,心下不免又酸又苦,他竟也未能得一封手信!
三桑不舍得从信上移开眼,只是朗声对凌煦道,“喂,你印堂青灰,被施了神谕,办事小心些,少行不义。”
灵希拽过凌煦,扒开他的袖口,只见一道黑气从他手腕开始沿经脉向上蔓延,“夷柯好狠的手段,此等咒术以命为饵,今后你再取人性命,便会反噬在自己身上。”
凌煦摆头挣脱凌夕的手,“我自有分寸。”神谕诅咒之类,他早八百年前就不怕了,巴不得来个以毒攻毒。
他转身便走,在层层的神仙与精怪之间趟出一条小路,渐渐消失在众人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