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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清殿中一位神将步履匆匆朝神尊而去,在他膝前跪倒低语几句。
凌琰脸色陡变,却不动声色地示意神将退下,清走了殿中一应仙侍。
片刻之后,凌琰拂袖将书案上一应卷宗甩在地上,震耳的声响让大殿四周的仙侍皆埋头跪倒,连后殿莲池里的鱼都佁然不动。
此等雷霆之怒,数万年也碰不着一次。
凌琰不禁扶额,心道不可能,不可能,神器怎会被区区一个日晷阵损毁?
他驱半数天将围住寒山,就是要防灵希,果真还是他轻敌,那些无能废物怎能拦得住她。
他双目微眯深吸一口气,极天要他亡,先折他一臂。如今他再想与共主为敌,与极天为敌,如同螳臂当车。
可就算灵希真的死了,赌局败了,下世又怎会像如今这般风平浪静。
凌琰忽得怒目圆睁,捏决闪身,梵清殿已是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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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池此刻正在庭中闭目养神,四周一片荒芜萧条。
花叶要按期锄尽,鸟兽落脚便要驱走,这是他颠扑不破的规矩,连带屋中唯一的娃娃侍从一身粗布麻衣,小小年纪便老气横秋,没有一丝生气。
“醒了醒了。”
侍从便跑边喊着,自知免不得要到龙池跟前领上一杖,他已能想象到龙池的口气“养性之士,行不疾走”。
龙池确实猛地睁眼,连一旁支着的拐杖都不拿便挣扎起身。
吓得小侍从忙托上他的手,嘱咐道,“慢些慢些。”
榻上荏染已经坐起,眉眼之中透出万分不可思议,她抬起两只手来仔细端详,又捧上被面纱遮住的脸,喃喃道,“这是什么道理……”
龙池示意侍从退下,自己蹒跚至榻前凳上坐好,“你昏倒了。”
荏染仔细回想当时情形,灵希神魂俱灭之后,她自知难逃一劫,强撑最后一丝力气,将阿迦?送回栀灵山,再然后的事,她便一概不知了。
她轻轻抬眼,“为什么救我?”
“我以为你要死了,顺手将你安葬。”龙池闷声道。
荏染冷哼一声,“安葬?”
自昆冈战后,共主与极天终局以来,她不知试图救下灵希多少次。
本以为若是灵希身死,她就会一道返回极天。赌局既尘埃落定,她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如今看来,极天竟肯施恩于她。纵然这恩微末,也不枉她陪共主玩上一场。
担惊受怕了数十万年,一朝释怀,荏染忽然笑得娇俏,“你我之间的恩怨看来还没完呢。”
“恩怨?”龙池悠悠道,“我说过,前尘散尽,你我陌路,救你不过是想观照共主。”
荏染小声嘟哝道,“你还要为她记恨我多久?她如今输了,无法如愿身归混沌,以她的手腕,灭世不过一念之间,你还总向着她。”
“当年你因自己的遭遇对她颇有怨怼,我从不怪你,”
龙池枯槁树皮一般沉闷的脸,说话间变得悲戚杂着愠怒,
“你千不该万不该,骗我说你是共主,让我眼见着你投入深渊,却没能救你。”
“我生于深渊,谈何救我?”荏染厉声道。
她一把扯下覆面的轻纱,这么多年她还是只敢在龙池面前露出满脸骇人的刀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