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天拿灵希做一场游戏,已是不公。他若命长,还能帮她与极天相争,可力不从心时,便不愿成为她的拖累。
必镧仰望极天长叹一声。
人心作棋,最难堪破,希儿唯有远离人心,才有可能赢。只是苦了她的煦儿,原本平坦顺遂的命途,被一个生死契搅得七零八碎。
……
灵希哭得疲了,仰面躺倒在云头,不由想起因浣浣之死,她第一遭与凌煦赌气的时候。那时嘴上骂得痛快,却未曾真心实意地难过,现在倒是反了过来,嘴不灵了,心痛更甚。
她却仍猜不到凌煦到底是何意。明明数月前心都能一人一半,几个时辰前还在一张榻上腻着,前一刻还在赏着一起种的花儿……
灵希被阴沉沉的日头烘得眼睛酸胀,却一滴泪也流不出,眸子干涩得像吃了北疆的沙子,难过得她狠狠将身子蜷缩起来,像忍冬的小兽。
凌煦与她历经数次生死,以他的性子才不会做出这样颠三倒四始乱终弃的事,他说过漆子休是他前车之鉴的,如今怎会有样学样,甚至更胜一筹……
灵光一现,灵希猛然起身,想起进殿门前行径可疑的龙池,莫不是他说了什么闲话,让凌煦为难?
一息之间,厚重的乌云便笼罩在龙池的茅草屋顶上。
灵希俯瞰这万年不曾变样的寒酸小屋,与满神界雕梁画栋的楼阁格格不入,飞身而下来至屋前的篱笆外。
她高声叫嚷着“龙池”,却没听见有人应声。
“你这便怕了?方才多管闲事时怎么不收敛些!”灵希说着便要飞身入院,却将跌跌撞撞跑来的小仙童撞倒在地。
那小童揉揉摔痛的膀子,撇嘴忍住哭腔道,“仙翁说避世已久,万事与他不相干。”
灵希一手将这小童拽起来,“竟遣了一个娃娃替他挡着,若是不相干,为何不敢见我!”说着便拽着小童往正屋而去。
——忽听一声闷哼,灵希的后颈正中一记手刀,缓缓向后倒进一人怀里。
小童再一眨眼,眼前两人皆没了踪影,吓得他哭叫着去寻龙池,“仙翁仙翁,那个戴面纱的女神仙将来人打死了!”
——
凌夕阖眼沉思半晌,手上捏决幻化出一柄匕首,干脆利落地向腹中刺去——
“当啷”一声,匕首落地,仓术箭步冲向床榻,狠狠将她的手腕压紧在榻上。
他眸子猩红,额角青筋涨起,若不是他远远听闻凌夕心声,施决甩开那柄匕首,难保不是一尸两命。
仓术低声怒道,“你疯了么!”
凌夕别过头去,阖眼流出两行泪来,“你以为我舍得?纵使我为它而死,你该如何自保?又能护它几时?”
她眉头紧锁,突然崩溃地声嘶力竭大哭起来。她也有过五万年母尊疼爱的时光,若有孩儿,她定会千倍万倍待它好,而不是像如今这样,注定生离死别。
仓术掰过她的下颌,霸道地让凌夕对上他的眸子,
“本尊怎会护不住你和孩儿,到底怎样你才能真的信我,到底怎样你才能死心塌地地好好留在本尊身边?如今连孩子都不值得你顾惜了么?”
“本尊?”
凌夕茫然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咬牙切齿的男人,他身上拢着一层从未有过的刺骨的阴冷,他一幅不耐烦的神情让他的面容锋利而凛冽。
虽然他的手掌生硬地钳着她,让她从榻上微微起身,与他的声息愈来愈近,凌夕却觉得好似有什么东西再将她推开,离他愈来愈远。
“方才,你怎么打掉的匕首?”她失神问道。
仓术这才放开她,已是没了方才的色厉内荏。
他轻笑,“事已至此,本尊也不屑瞒你。你当真以为,本尊手无寸铁,就敢诱你来魔族?就敢孤注一掷,拿仓毋宁的性命作赌?你太天真了。”
凌夕支起身子,不可置信道,“你骗我?从你我相识的第一眼起,你就在骗我。”
她的手将衣袖攥成一团,从头到尾,从大婚之日的手无缚鸡之力,到这些时日的体贴温存,都是他演的!
凌夕手上捏决,消失在榻上不见踪迹。
“首阳堂?”仓术轻哼一声,捏决闪身去追,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