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琰与必镧闻言皆是一惊。
灵希用力想挣开凌煦的手指,低声咬牙切齿道,“草率,太草率了。”
凌煦暗暗回道,将她不老实的手握了个结实,“怎么?怕我降了你的辈分?”
凌琰对凌煦上下打量,只见他身着一身血污的里衣,也未仔细束发,不禁凶道,
“你衣冠不整与人家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快退下,这里可有你插嘴的份儿!”
还未等凌煦回嘴,灵希便怒道,“凌琰,你这样凶他,是不是没将我放在眼里!”
凌琰腾地起身,指着凌煦道,“如今有了靠山,就不听本尊的了?给我跪下!”
灵希拽住凌煦,“谁敢让他跪!”
必镧也怒斥道,“凌琰,你端什么架子,煦儿身子还那么弱,你就不能小声些!”
凌琰被教训一通,吹胡子瞪眼地坐下,不禁扶额,心下腹诽道,他堂堂神尊,竟连自己孩儿都管不得了……
凌煦瞧着为他而张牙舞爪的灵希,不禁心生感慨。
他被称作不肖子孙是家常便饭,凌夕是规矩的拥趸,母尊又从未见过人影,他自己尚且懒得解释,跪一跪讨讨饶以求清净。如今居然有人为他撑腰,还真是从前万万不敢想的。
而他也是一样,阿希从前受的委屈他无从纾解,如今的苦他说什么都会替她讨回来,他淡淡开口,“父尊,儿臣奏请,带兵讨伐栀灵山。”
凌琰微微仰起头来,双目微眯,打量着一脸肃穆的凌煦。
栀灵山虽非要地,但它背后乃是荏染,若动了她那安身立命之所,难保那疯婆子不会与他玉石俱焚,抖落出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扰乱人心……
灵希也拽上凌煦的衣袖,低声道,“阿煦,可是为了阿迦?用浣浣伤我的事?我若是意难平,自己去报仇才痛快,你别求他。”
她明知以如今的身子,只要有荏染在,她已然什么也做不成了,可她宁愿此仇不报,也不想凌煦为难。
凌煦执意道,“荏染杻阳山行凶,与魔族勾结,阿迦?操纵人族,捏造谣言,早够她师徒二人堕仙蛮荒了。”
必镧瞧着凌煦一脸笃定,凌煦这几日展露的心性与谋略着实让她惊喜。未等凌琰开口,必镧道,“师出有名,有何不可?”
凌琰眉头紧锁,“神族世家刚送了子弟去栀灵山,此事还需历练之期过后再议。”以此婉拒。
灵希瞧凌煦与必镧剑拔弩张的样子,佯作心口疼,弱柳扶风般倒在凌煦怀里,“阿煦,我有些不适,你扶我回去歇歇。”
她自知与凌煦没几日好厮守,何必去瞧荏染和阿迦?一看就厌,一见就不祥的脸?虽然她睚眦必报,虽然她得理从不饶人,但她才不干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凌煦瞧她神色不对,忙将她拦腰抱起,“走,我们回去,”
转身出殿之前,他撂下一句,“父尊若是不允,我便当这是私仇,到时若有失格,这个太子我便不当了。”
说罢凌煦匆匆而去,连殿外庭中捧着酒葫芦的龙池仙翁都未看见。徒留殿中凌琰与必镧,一个火冒三丈,一个兀自伤怀。
灵希遥遥瞧见龙池,登时将脸藏进凌煦怀里,心道龙池这厮对她一向爱搭不理,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可不能叫他瞧了去。
——
凌夕转醒时,觉得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一瞧天色,恐怕已至黄昏。
她起身往窗外望去,只见仓术蹲着的背影,向远处眺,那苍凉荒芜的空地早回复了旧日模样。
她推开门朝仓术奔去,蹲在他身旁,“做什么呢?”
仓术好似被她吓了一跳,口中嘱咐道,“慢些慢些,”他搓搓沾了新鲜泥土的手,“父尊死前设的幻境一消,我瞧见结界附近一棵紫藤萝,便想移栽到院中,”
他忽得长叹一声道,“从前父尊唯一的喜好便是种田,”他起身抬手遥遥指着远方的疆界,“从这儿,到这儿,种了满满当当的瓜果。从今往后,我也种田养你,咱们就在此处一日三餐简单度日。”
凌夕仰着头望他,觉得先前这一遭没白白计算,如今他这样意气风发挥斥方遒,才有几分少尊主的样子。
她轻轻“嗯”了一声,伸手摆弄着紫藤萝细嫩的芽尖,心道,紫藤是她最爱的树,种在此处正好是个吉兆。
仓术轻笑着将她扶起,他自然知道紫藤萝是凌夕最爱的树,更知道如今已然将她的心收得服服帖帖。
只肖孩儿降生,他便可以设计捣毁神族,那时整个下世都是他的,还怕丢了娘子?只有像父尊那样没有权势不争不抢,才会丢了娘子。
他伸出手掌贴上凌夕小腹,缓缓阖上双目,意识便顺着双臂向腹中探去,忍不住兴奋起来。
从初次悟到秘诀妙用的那天起,他便在筹谋此刻,如今称心如意唾手可得,不免回首起那段蛰伏的日子——
仓术体内埋下续命的秘诀名曰谛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