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希慌张地晃着凌煦的肩头,用头抵住他的前额,“阿煦——”
二人前襟浸湿的鲜血染在一处。凌煦缓过神来,怕她忧心,只得吞下满口的甜腥,“阿希,你终于肯醒了。”
“是我没能好好护着你……”灵希摇头,“若不是为了见你,我还不知要在梦魇中困到何时,你不准死。”
“怪我,你错手伤仓毋宁,都是为了我,”凌煦喃喃道,“若你要赔命,我来替你。”
灵希抽噎道,“我没杀他,我没有……”那日的情形她记得清清楚楚,她的手上丝毫没有用劲,她越发想不明白,仓毋宁为何要借她的手自戕。
凌煦轻轻颔首,“叫你只在乎仓毋宁,不在乎我,如今我偏就要死了,你还不快些多疼疼我。”
他每说一句,胸口便抽痛不止,再想强堵着要涌出的血也不行了。他本就伤重不愈,方才承灵希破阵之力,恐怕已是强弩之末。
灵希捧袖为他擦着嘴角溢出的血,哭得咿咿呀呀还不忘抽泣着哄他,
“我活了那么久,走过下世无数角落,愿意舍命相陪的人实在不少。可我只想和你一起生生世世活着,我不舍得死,也舍不得你死……”
凌煦瞧她哭得梨花带雨,也知道今后无缘陪她,却不知如何才能教她活下去,忽然就有些害怕,蹙眉问道,“生魂门里是什么样子?”
灵希摇摇头,费劲扯出一个微笑,“我会陪你的……我陪你一起走过生魂门,如果噬魂兽要吃掉我们的神魂,我就打到它吐出来为止。”
“生死有命——”凌煦真想为她再展露一次笑容,可他的眼前已是一片昏暗,每一道关节都仿佛受着重压,无法动弹,浑身的血肉逐渐僵硬凝固,他脑海中只有“化无”二字逐渐生动,压着他向地狱沉沦。
他仍卖力整着双眼不肯阖上,“难道爱而不得就是我那神谕的代价?只是连累你了……”
灵希眼见凌煦的精神越发不济几近弥留,几滴眼泪便砸上他衣襟。
她不忍他强撑,不忍他不愿瞑目,将他搂得更紧些,哄道,“睡吧,睡吧,后面的事都交给我。”
凌煦微微颔首,心想今后他再顾不上她了,他既不舍得她独活于世,又不舍得她殉情化无。
但他的思绪逐渐被抽干,已无从去想一个万全之法,只觉得累。
灵希不由低声恸哭起来。就算她能对抗整个下世,却仍然敌不过生死,最让人绝望的无非是不可为,无从转圜。
为什么,为什么与她有情的人,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她到底哪里做错……
灵希看着怀中凌煦的身躯渐渐昏暗,一寸寸化为飞灰弥散在天地间。
本已抱定必死的决心,但看见凌煦真的要化无,她心中的不舍与绝望像东海的浪头,浇得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冷的麻木的。
她不能,她不能承受,她只觉得若是再忍就要死了,她喃喃自语着“别丢下我——”,双臂越收越紧,将凌煦死死抱住。
灵希失神地俯身将前胸紧紧贴上他的胸口,双手将他环抱,口中催动法决,二人贴紧之处迸发出星星点点的绯红光芒。
她低声道,“我的心脉分你一半,你敢先走,我才不依。”
即使她被浣浣穿心而过,整颗心破碎不堪,也愿将完整的部分掰成两半。
从前被人利用,被人牺牲,她恨过怨过,唯有此次,她臣服于极天赐她的力量,万幸能够救下心爱的人,心甘情愿地为他抵命也在所不惜。
没人知道这样做能活,天上地下也没有过换心之举。
灵希一门心思只想着生就同生,死则共死,死前若得心心相印,她就不怕心被生生剜去一块。
……
不知灵希已捧了几寸心给他,凌煦的心跳才渐有复苏迹象。
他睁开酸涩的眸子,体会到胸口处强烈的搏动,他一瞧灵希执拗的神情便知她要做什么,双手使劲就要将她推开。
灵希狠狠将他吻住,深长的用力的混着咸咸热泪的吻。
凌煦刚迈过濒死的坎,胸前勃勃的生机让他无法自持只能上瘾。
他也紧紧拥住灵希,不仅在心口索取,还在唇上热烈的回应。
二人前胸汩汩淌血,不止淌在地上,也淌进对方的心头,直到二人共享同步的心跳,同源的血肉,同样的疼痛。
凌煦对嗜血的渴望仿佛让他发了狂,又像是在报复灵希从来都不听话,大约也掺了不少对仓毋宁的嫉妒,他啃上灵希耳垂颈间,奋力将她翻倒在地,压在身下。
灵希伸出双臂将他摁住,心口仍不肯放他,兀自承受着他此刻不留情的狠厉,牙齿磕碰骨肉时的清醒的痛,只要能哄他多留一时半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