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细细思量道:她二人较量,先是灵希胜了一筹,后来灵希生祭不周山却在漆子休执念下没能化无,直到昆冈一役才是真的让荏染得了惩。
二人一胜一负,而荏染不愿再三,会否与那劳什子赌局有关。
灵希前路扑朔迷离,只怕万一有何闪失赌局已定,她神魂归于极天,终究难觅。
灵希见凌煦怔怔出神,越觉得他暗藏心事,佯叹一声哄他倾吐,“那荏染在紧要关头救我一次,不让我死却又不愿让我好过,难不成还存着什么利用我的心思?”
“若是荏染而已,倒是不足为惧,只怕极天与我抢你,我该如何?”凌煦喃喃道,抬手覆上她发顶轻轻揉着。
他轻轻勒马,与她顿在原地,轻声哄道,“我们别去寒山,好不好?”
灵希仰头瞧着他,“你们这些年轻神仙,不会皆是听着‘得神器,御极天’的传闻长成的罢,我若是有这样大的本事,还能受诸多窝囊气么?”
凌煦轻笑,明知拗不过他,只好又纵马向前,发狠道,“总之,若是有朝一日你将我丢下,且等着瞧我如何治你。”
灵希闻言笑得声如银铃。
她忽得轻呼,抬手遥遥一指,“你瞧,大漠——翻过它去,一片高高的荒原上就该是灯影乡了。”
——
魔族此夜漫漫,不知沉睡了几时,凌夕悠悠转醒,轻轻动弹两下酸软的腰肢,却见仓术正脉脉含情盯着她瞧,他眼眶微红,不知熬了多久。
仓术瞧凌夕醒了,手臂紧紧圈住她不撒手,将脑袋埋在她怀里,闷声道,“我思量了一夜,娘子嫁我半载有余,所图一为试探魔族虚实,二为拿回上古秘诀,不知是否?”
凌夕心下略一惊,卧被之下不禁捏紧了双拳,面上如同被火烘着。
被人拆穿图谋,若是从前,她该毫不迟疑拿匕首抵上他的颈项。
可如今,她却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心下只道,这半载她还真当他是不沾政事的闲散公子,不在乎她暗中图谋,如此一来会否伤了与他的情谊。
“魔族虚实,娘子亲身所历。至于那上古秘诀,便是深植父尊根骨,让他死而复生,性情大变,练就一手摄魂夺魄术法的东西。”
仓术一股脑将魔族隐秘合盘托出,倒是让凌夕不知所措,她勾起仓术下颌,盯上他的眸子,“你这是何意?”
“父尊手握秘法,大施□□,可怜魔族百姓在他治下终日惶惶死气沉沉,”仓术翻身下榻,“若神族收回秘诀,能让父尊回心转意也是件幸事。”
凌夕缓缓坐起,“你不怕害了你父尊性命?”
“生如空壳,我相信也不是他本意,不过如若可能,还望娘子能饶他一命。”仓术略带恳切,目光柔和地掠过凌夕的面容,定格在窗外。
凌夕沉吟半晌,仓毋宁觊觎神器,这条命还要审时度势,不能妄论。
她转而问道,“为何今日与我坦白,可是已有计策?”
“近来魔族天象甚诡,娘子可有注意?”
“昼日短,夜日长,今日白昼还不到六个时辰。”
“再过半月,便是魔族百年一遭的极夜天,那一日父尊修为最衰,因此结界之内转为极夜,那日正是做些什么的好时候。”
“做些……什么?”凌夕喃喃问道,心下却早已有了主意,但最难的莫过于向神族传信,这可如何是好。
仓术贴心道,“从前娘子所传信笺皆被父尊所截,唯有用那不周之灵,才能让父尊都无逆转之机。”
凌夕微微颔首,这也是她曾打算的下下之策,竟与他不谋而合。
饶是如此,她却仍不敢轻信仓术,忽得佯作长长地打了个呵欠,“再饶我睡个回笼觉罢。”说罢背过身去,阖上眼帘。
仓术仿佛一拳打进棉花深处,恨恨扯了扯嘴角,却并未发作,只柔声道,“那娘子好生睡罢,我去鼓捣些吃食。”轻手轻脚推门离殿……
凌夕缓缓睁开双目,抬手扶额。
如今的她如同淹没在温柔乡里,偶尔探头换口气,扑鼻却尽是繁重花香。顾左右而言他,也是她无可奈何之举。
她长叹一声,穿衣起身,随手拿根发钗将长发挽起,呆呆立在镜前,想起昨夜万般旖旎,不禁跺脚掩面,心下恼道,谁叫你放纵情之所起,当真该死。
凌夕仔细盘算,纵然仓术令她糊涂,身为他发妻,信或不信由她;可身为神族长公主,做与不做却由不得她。
既然机不可失,不如未雨绸缪先行,欲擒故纵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