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夕与仓术二人面对面之时,颇有些不知所措。
魔族之中走出一对龙凤娃娃,捧上石榴、葡萄、苹果来,喜滋滋望着新娘子。
“这是最凡俗不过的礼节,我想着朴素些有人情味儿。”仓术面色羞赧,柔声哄到,也不知再说些什么。
凌夕难却盛情,笑着弯腰从那可爱稚嫩的孩童手里接过东西来,只得一样尝了一口,罢了微微颔首,不露神色。
仓术牵过凌夕的手,“我想你折腾了一天定是累了,今日先不必去拜见我父尊了,在阁里休息。”
凌夕心下惊道:仓毋宁?不是早死在昆冈之战,骸骨无存了么?若有仓毋宁镇守,这一仗恐怕是胜算不足。
仓术好像察觉了她的手微微一顿,“父尊复生之事难道神族还不知?以我这微末之力,哪能将请婚书通传到神界去?”
凌夕微微颔首,报之以微笑。
两路人马同行至于飞阁。仓术微微低头轻声与凌夕商量,“你看这名字,父尊起得如何,凤凰于飞,凌翔九天,我猜你会喜欢。”
凌夕轻轻“嗯”了一声,下意识甩开了他扶自己跨门槛的手,又觉得不好,才将手轻轻搭在仓术小臂上。
初见这魔族少主,竟与她想象中的不沾分毫,只有文弱一如她父尊所料。他笑起来眼角弯如钩月,丝毫没有魔族少主的派头,更像一介白面书生。
庭中,绿树环绕鸟语花香,竟依照凌夕的身量准备了各式兵器。殿内香案书几,皆一尘不染,焚的清香也恰到好处。这内外一应陈设,竟似搬了一个蓝田阁下来。
“我自小体弱,从不练武,但听闻你修为不凡,便让他们准备了些家伙给你解闷儿。”仓术一处一处地向凌夕介绍着,周到细密远超乎凌夕所料。
凌夕仍是微微颔首,不言喜好,示意送亲使将妆嫁撂下,便回神界去。
她上下打量仓术,面无血色瘦骨嶙峋,一瞧便不堪摧折,如弱柳扶风的仙子。
只是他这眉眼生得温柔,一身大红赤金喜服让他穿得威势不足,多情有余,那衣领之内,锁骨之上正有一颗朱砂痣,更添魅惑。
凌夕忽得转了眼,怎的看到那儿去,她不敢稍松心弦,总该记着来此的目的。
仓术瞧她看得痴,也不戳破,只是轻声细语地引她往阁中坐。
凌夕还未坐定,施决将殿门阖上,虎口卡住仓术的手腕,便用上五分内力狠狠拧了半圈,痛得仓术别着胳膊弯着腰口中不住讨饶。
她心下暗道,当真是一丝修为也无?
——
三桑领着凌煦落脚在灵希院落之外,远远只能望见黑压压一片人头,而灵希高悬在半空。
“这群刁民。”三桑大步上前,手脚并用扒开人群。
凌煦飞身上前,瞥见灵希被钉进木头里的手腕,眉头紧锁,不可置信。
尽数疼痛都仿佛原模原样传进他的身体,一如剜心。他却不敢动她分毫,生怕又扯痛了她,只是勉强压住颤抖的手施决,用精纯的修为修补她着已是血肉模糊的伤口,低声哄道,“别怕,阿希,我来了……”
“她对你们不薄,而你们得了她那么多好处,却用如此歹毒的法子杀她!”
三桑冲着一众围观者怒斥,张开手臂,四周窸窣之声骤起,越来越响,无数藤蔓腾空而起,如同绿色的巨浪,向地上那片凡人扑来。
三桑隐忍太久了,他从前可以隐忍,只因刀枪在灵希手中,她愿意为生一搏,那他就不能将灵希推往死地。
而如今,这群刁民不知死活,暗算于她,三桑与她一样心灰意冷,早就不将狗屁规矩道理放在心上,还不如一死而已,痛快极了。
即使耗散再多修为,凌煦也无法将灵希体内快要流干的鲜血补之万一,难道真就无从转圜了?
他将灵希的手腕从横木上解下,紧紧揽她入怀。胸前的璞玉还温润一如初次握上它的时候,凌煦捧着灵希的脸颊,不住地唤着,“阿希,阿希,醒醒……”
灵希闷咳两声,微微睁开布满血色的双目,可见方才在多用力地忍痛。她眼前一片模糊只能依稀辨出凌煦的身形。
凌煦一低眸子,便有一滴泪水直直砸下,“是我没能护住你,阿希……”
灵希摇摇头,“你怎么来得这么迟,你若是早些来,死在你手上,好过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