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希悠悠转醒,意识朦胧,喉咙如同浴火,头脑发沉有星星点点的刺痛,轻抬手脚更是如同刀割。
“你醒了?”一个利落的女声响起,离灵希越来越近,“我姓辛,叫辛怙。”
灵希利索坐起朝墙角躲去,惹得脑袋轰鸣跳痛不止,不禁扶额。
回过神来,她定睛细瞧,来人竟是那日城郊茶铺的姑娘,喃喃问道,“你救了我?”
辛怙此时已非农妇打扮,甲胄叮当作响,头发束起,仍是一样的利落,“你既将马儿托付于我,我自然要全五日之约,可惜今天已经是第十日了。”
瞧灵希上下打量,她又补充道,“我们是起义军,为反燕皇□□,举旗于草莽之间。他杀你,我们便保你,放心罢。”
“你们既救了我,今后我定当死生相报。”灵希煞有介事道。
辛怙却爽朗一笑,“我们救你并不图你报答。再说,你那一颗三桑玉顶我们十几年的粮草,算是收治你的花费,还赚了呢。”
灵希报之以浅笑。
瞧见辛怙,她想起了凌夕,也是如此一位女中豪杰的模样。只可惜凌夕眼中只有凌家生死,从不顾他人死活,极分亲疏。不如辛怙,身在草莽有身在草莽的好处。
“行了,你再休养一阵,我带你转转这军营。你身手极好,又与我们同仇,若你愿意,待你好了我封你为帅。”辛怙将药放下,便去草场练兵。
灵希四肢仿佛没一个好地方,硬拼起来似的不听使唤,她长叹一声,“此命太硬,看来还有的熬。”
只是可惜了山水间上千枉死的孤魂……
她眼前仿佛又浮现那夜,八位掌柜自戕以全忠义,她不由缓缓阖了双目,一滴热泪从她眼角滑落,熏得她眼睛酸胀。
好像她这一生,注定被长长久久的真情所弃,谁沾上她,便不得好死似的。
灵希暗下定决心,此生定让那燕皇老儿给整座山水间陪葬。
她强忍着肩上刀割火炙般的疼痛,端了一旁的药一饮而尽。既没死,也别活得太牵强。
——
栀灵山主愿与太子殿下一处□□的消息一经传出,搅得各神官不得安生。原本寂静了十来年的蓝田阁,因这群动辄言语讨伐的家伙重又聒噪起来。
神官们七嘴八舌,但众多风言风语以凌煦当晚在蓝田阁外,受了长公主殿下亲手施的鸢尾杖刑而告终。
哲哲将蓝田阁各处门窗皆掩好。如今这蓝田阁,长公主殿下忙得回不来,太子殿下又摆设似的,三桑神君怄气也没了踪影,更可怜那灵希小仙子,流落凡尘也不知过得如何……当真是满阁连一个主事的都没有。
阿迦?自知理亏,一夜无话,只是在凌煦殿中某处小榻上趴了一晚,睡得她身上各处酸痛,忍不住牢骚起来,
“自请禁闭也就罢了,偏生拽着人一起。我爹爹师父从不舍得关我。”
她昨夜亲眼瞧着凌煦在鸢尾杖下吐了几斗老血。
凌夕姐姐是抱着将他打安分的心思行的刑,他却好,一句错也不认。不认也就罢了,还不思悔改,声称会否再犯也由不得他,而是由下界那位仙子。
阿迦?着实想不通他的心思,那女子当真就那么值当记挂么?
凌煦在书案旁瞥她一眼,“竟连这点苦头都吃不得。与你一般的女子因你而挨了刀林箭雨,你可知她有多疼。”
既有告命符在,他护不得阿希,不过至少能防着阿迦?。
即便他如今修为损耗大半,未必是殿外神将的对手,连起坐都费劲,若灵希有事,他仍不会坐视不理。
“你越是冷硬对我,我就越是任性,她就越是受苦。还不是全因那日你先惹了我。”阿迦?悻悻还嘴道。
“你手上沾了血,都不肯略思己过,不知你爹和师父都教了你什么,”
凌煦冷眼瞧着阿迦?,只觉得一股寒意将从前记忆中的阿迦?一笔抹煞,如今眼前的这个栀灵山主,凉薄有余,天真不足。
“等到若有一日我能解脱……便放你自由,只求你这几十年安分。”凌煦想起阿希身死之日,便是他解脱之时,难得松下了心弦,柔声道。
阿迦?低下头,她怎会和一个凡人比命长,只是一旦自己看上的东西被别个抢了去,总要恼的,噘着嘴咕哝道,“你这禁闭左不过余下二十年,有何捱不住的。”
凌煦闻言低下眸子,灵希被这般一折腾,可还有二十年好活?
阿迦?战战兢兢挪到凌煦身前坐好,仔细端详着他,瞧见昨夜他眉眼间那股煞气全然没了,才稍感安心。
她长舒一口气,小声咕哝道,“昨夜我以为你要将我杀了。”
凌煦冷哼一声,“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