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常年干旱的北疆突逢暴雨,灵希撑着油纸伞在寒武城城门之上向南远眺,雨点噼啪作响仿佛要将伞面击穿,沿着伞骨,雨水如瀑,想要侵吞伞下之人。
扶司阎撑着伞趟过雨水,好不容易登上城门,雨声太响,他大声喊道,“灵希!”
灵希转身,“扶司阎,我想借你的长枪和白马一用。”
人人都道阎王手中一杆夺命笔,不知索了多少命去,其实那是一柄世上最锋利的长枪。
“你想好了?这明明是一个圈套。”
“既是圈套,难免要闯他一闯。”灵希望向扶司阎,“我曾抛下他们一次,今日,我不能再让他们身首异处……死便死了,反正我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但求无愧于心。”
扶司阎再未叹一声,再未劝一句。
灵希小巧的身躯在轰隆作响沉重的雨中,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摧折,被吞噬,她却倔强独立,比这漆黑的云都要沉重,比这像箭一般的雨还要锋利。
二人在城墙并立,等到天色放晴,乌云的裂痕中透出碎光。
……
次日清晨,灵希手持长枪,骑着白马飞驰出寒武城门。她的衣襟飘逸,在风中烈烈有声,高束的齐腰长发如同将军披挂。
扶司阎在城楼高喊,“你可要活着回来,别忘了漆老神君的仇,还有你在昆冈吃的哑巴亏。”
灵希勒马回头,应道,“子休神君的仇,我此生应该是报不得了,死后自会向他请罪,说我误在了一个儿郎手里,他也定会为我欣慰的。至于昆冈那次,欠着罢。”
扶司阎付之一笑,高举手臂向她挥舞着,目送灵希策马向南,衣袂飘扬,渐渐化作远处一颗光点。
四足蛇精见主人笑意中有些惋惜,问道,“主人拿她当知己,如今动容,是怕她会死在南边吗?”
“她生性该活成这样,如烈油中的一瓣碎花。或许她从一开始就没想活,这么多年已是难为她了。”扶司阎喃喃道。
——
三桑遥望灵希单骑,在聚着湿气的寒风里恣意狂奔。
有时他也想,子休神君从前将她锁住,终究是苦了她。
在这凡世,她义无反顾,放肆挥霍着时光和生命,做着让她热血沸腾的荒唐事,才是灵希该有的样子。
可就算如此,三桑仍不愿她去。
一旦落入人皇手里,她定会沾了不该沾的血,再也无法自在起来了。
这时他想起凌煦来,捏决到了蓝田阁。
吕泽早有口信,说太子殿下已有十余年一步未出过寝殿了,生死难辨。
三桑刚抬脚进阁,吕泽便迎了上来,“神君怎么舍得从蛮荒过来?”
“我有要事要与凌煦商议。”三桑脚步未停,直逼凌煦寝殿。
“神君慢着慢着——”吕泽拽过三桑的手肘,“太子殿下潜心闭关,如今那道殿门,除非到神魔婚期前一日,是绝不能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