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事重重,思绪纷乱,繁杂的情丝偏生还掺了图谋,不过是与灵希情投意合,却动辄与下世存亡相干……
剪不断,理还乱,凌煦简直有些不耐烦,恨不得这一切化无,留下白茫茫一片的干净。
“即使你日日去北疆看着她老去,她最终都会灰飞烟灭,你能如何?”
凌夕轻声规劝,她自以为旁观者清,却不知只有身在局中之人,才知道一切的全貌,才有资格抉择。
他冷哼一声道,“那时恐怕整个下世都要亡了。虽然整个下世都亡了也与我无关,可你心心念念的神族,心心念念的伏魔,都将沦为一个笑话。”
“这是何意?”凌夕只知神器,不知神器与共主三场赌局的联系。
而凌煦看了“创世”,眼见荏染迟迟不愿了结,再有寒山必驿的点拨,暗自猜测,灵希若败于荏染之手,便是赌局收官之日。
但他还未推出,到底灵希是制衡共主的神器,还是共主的化身……
他不敢细思,却也不敢多言,唯恐如必驿所预料,莫名左右了这一局。
只是,他已打定主意,若是护灵希就是□□主,他便反;护灵希便是拥共主,他便拥。
凌夕也不愿白白折损了神器,可事已至此,她倒是突然劝明了自己,灵希如今凡人之躯,最多不过百余年寿数,怎么也挡不了煦儿的以后。
她长叹一声,“不是姊姊心狠,是不愿你吃这种苦头,你若不及时抽身,恐怕灵希终老,你会抱憾终生。”
凌煦未曾思索过那时的场景,此时略一遐思,喃喃道,“若阿希垂垂老矣,我便做一只真的雀儿,和她一同入棺。”
凌夕登时起身,她好言相劝,凌煦却如此任性妄言,顿时气恼,“你在说什么鬼话!她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蛊。”
凌煦直直地盯上凌夕的眸子,只觉得那双生得相似的眼睛,怎么眼里冷若寒霜,只瞧得见一方神界一个凌家呢?
“也许是她从不周之灵现身,也许是她从你杖下救我,也许是她为我猎杀浣浣,也许是她为了救我忍受断掌之痛,也许是她以凡人之躯为我闯了蛮荒……这一桩桩一件件,还不够吗?我害她害得还不够吗?”
他一口气细数了这数百年,才惊觉他二人真正快乐的时光也并没有几日,他除了带给灵希无穷的苦难,都做了些什么?
凌夕被这声嘶力竭的控诉所震撼,双眉紧蹙眼角垂落,有些绝望地指着凌煦道,
“你身上背的神谕,肩上拳头大的伤疤,你还她的已不少了。你是被她迷了心窍,将太子的责任忘得一干二净。”
“是你,被父尊迷了心窍。”凌煦一字一句,每一个字都是浓烈的恨意和不屑,“下世不是唯有神族,神族也不是唯有一个凌氏。”
凌夕瞪圆了双眼,手上幻化出鸢尾杖来,对着凌煦后膝就是一杖,“对上不忠,对父不敬,你给我跪上一夜,好好想想!”
凌煦吼道,“这世上还有谁肯为蛮荒之事心疼我,你还让我怎么想!”
凌夕挥袖使结界洞开,阖上殿门时,她轻轻低下眸子,一滴珠泪砸在手上。
蛮荒……他要什么时候才肯原谅。
思量片刻,凌夕对守着蓝田阁的兵将吩咐道,“太子禁足,直至我婚期那日。”
她不容凌煦有一丝一毫的闪失,在她眼里,只可我御神器,不可让神器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