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落于寒武城城墙上,瞧见了那高悬的一串巨齿,那些利齿曾狠狠咬穿姊姊的左翅。
自十万年前那场大战之后,他从未再踏足蛮荒。
那几日的摧折和屈辱如同一块顽固的脏污紧紧附在他的脑海,他越是催着自己忘记,越是不停地在眼前闪回,让他的心头泛起恶心。
他逼着自己不去想它,欺骗自己十万多年前的事早该忘了七七八八,却抵不住那番造化实在是雕琢他的最重的一笔,早揉进他生命里,揉进他无法转圜的过去。
如今有人替他报了仇,大快神族,将他被踩碎的脸面从地上一片片捡起来拼好,他却只余满怀惆怅和惘然。
心结尤在,他只是装作早就解开了,顺台阶而下,将日子过得不知面子为何物,倒也乐得自在清闲,他已经改不了了,恐怕白费了阿希一片苦心。
凌煦抖抖翅膀一跃而起,此番他并不因大仇得报前来缅怀,而是他以为这下世能趟一趟蛮荒的,只能是灵希了。
他从寒武城像南飞去,想来灵希就在附近。而凌煦心中仍然战战兢兢,不知灵希此番寻衅蛮荒是不是为了他。
凌煦暗暗发誓,不管是今生来生,都要问她要个交代,凭什么扔他的西昆结,骗得他好苦。
往南寻了还不过五里,凌煦一眼瞧见一处城墙之内竟立着一株直挺挺的小树,再定睛一瞧,树里藏着的竟是三桑。
他大喜过望,一个猛子便扎了下去。
“三桑神君别来无恙。”凌煦落于三桑树梢上,狠扯了片叶子下来,“是谁说莫要来寻她的。”
“你这小子从寒山出来便来烦我,真真不长记性,伤可好些了?”三桑问道。
凌煦轻描淡写道,“死不了,一瞧见你,伤又好了几分。”
“哪是因瞧见我,是知道我在之处便是灵希所在,才宽了心罢。”三桑才不信这小太子油嘴滑舌的腔调。
凌煦兀自在树梢上啄着翎羽,“三桑神君此番分身于此,想必耗损了不少元神。”
三桑将枝桠更支棱了几分,“还没那么娇气。”
二人正逗着嘴,瞧见一个瘦削的身影正往灵希门前来。
来人身着宽大的黑色长袍,连头脸都遮得严严实实,他伸出雪白露骨的手,叩响了灵希的门。
过了片刻,屋门轻启,灵希瞧见来人,似有些惊诧,“扶司阎?”
凌煦瞧见灵希碎发凌乱,衣襟上还沾着血,一时按捺不住,便想向灵希飞去。
三桑拿枝叶将凌煦笼住,“稳住稳住,咱们再瞧瞧。”
眼见着扶司阎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又被灵希请进屋内,凌煦厉声问道:“阿希如何受的伤?”
三桑调侃道,“瞎,吼什么,我还以为你打翻了醋坛子,要问扶司阎是谁呢。”
凌煦悻悻住了口,还真叫三桑一语道破。他恨不能上去将药啄了,亲自照料阿希,竟眼瞅她将那扶司阎带进房中,当真是百爪挠心难受得很。
“四足蛇精乃扶司阎的坐骑,灵希受伤肯定与他有关。可她还不是为了你,才去找蛮荒的麻烦?”三桑慢悠悠道,“要我说,扶司阎能护着她挺好。”
凌煦闻言更是急了,回过神儿来问道,“为何阿希见扶司阎无事?”
“被贬到蛮荒的神仙都是除了仙籍的,还往往是凡人之躯修仙得道,就你这生来便是一副仙身的,这辈子都不成喽。”
三桑轻笑一声,凌煦当局者迷,实实在在是陷进去了,为情所误的路恐怕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