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怎么回事,再和世子这般没头没脑地纠缠下去,真就别想嫁人了。
桑有为到底是一家之主,行动更为果断,他大步走过去,带着笑意同世子寒暄,却是身子一侧,不动声色地把二人隔开,又叫女儿随着董氏回内院,一整宿不睡,真当自己是铁人了。
然而回到屋里,桑柔想睡,董氏却不准她躺下,让她靠在榻上,自己则坐在一边,一股脑儿地话要问。
“你说你这孩子,到底怎么想的,不想嫁世子,就离他远远的,再纠缠下去,你身为女子,对你更为不利。”
董氏隐隐察觉到女儿态度有改变,但她不想直问出来,还得女儿自己想明白了并且说开,一旦说出来了,那就定了,不能再反复。
“母亲,就他了,不改了。”
董氏拉过女儿的手:“想好了?确定了?你的亲事,一波三折,可再经不起任何折腾了,且那人不是别家,是晋擎,你要嫁的是晋家,更不可能有反悔的余地。”
相比董氏的凝重,桑柔却是一脸自如,还能笑出来:“就他了,不改了,母亲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人这辈子,不过是瞎折腾,折腾够了,也差不多了。”
“瞎说,你才多大,懂什么。”董氏作势就要拍女儿的嘴,见她不躲不避,手伸了过去还没碰到,遂又放了下来,只一声长长的叹息。
“定下来也好,你这年纪,说不大,不大,但也不算小,再拖下去,到了十八九岁,便是有才有貌,也找不到太合适的了。”
十六出嫁,刚刚好。
母女俩聊了没多久,晋湘就来了,喜滋滋地唤桑柔嫂嫂。
“我就说了,柔姐姐你迟早要成为我晋家人的,以前不让唤,以后啊,不唤才不行呢。”
晋湘捂着小嘴,吃吃笑开,比桑柔这个谈婚论嫁的准新娘还要快活。
董氏看着晋湘,想到了远在容县的肖筱,相仿的年纪,出身却是大大不同。
一个从小养在山中,和父亲相依为命。
一个是名门贵女,从小奴仆环绕,锦衣玉食。
除了年龄,无一相似之处,可如今,肖筱成了皇后义女,而晋湘却是皇后嫡亲的妹子。
这就有点意思了。
入了夜,董氏仍是心绪难平,她舍了夫婿,到女儿屋子里,陪着女儿入眠。
“想当初,我生下你时,你才那么一点点的肉球儿,如今,却要嫁人,成为别人家里的媳妇了。”
董氏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但自己嫁人时,感触没这么深,到了女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过好在,你嫁的是晋家,你对皇后和太子有恩,将来真遇到什么事,有这两个大靠山在,也比嫁到别家好过不少。”
稍顿片刻,董氏又道:“皇后给你的玉佩,你可得收好了,不要紧要关头,轻易别拿出来。”
“我晓得的,”桑柔顿了下,道,“母亲,我是帮了皇后和太子不假,但越是尊贵人,越要面子,我们提得多了,反而会让他们想起那段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日子,所以,往后还是不要再提了,便是自家人也一样,免得说多了,说漏了嘴。”
这份恩情,只有紧要关头,不得不用,桑柔才会提及,将来就是嫁到了晋家,她也不会拿这事儿来说,因为她也有过艰难的日子,多少懂得皇后的心思,自己回想可以,但别人提出来,那就不对了。
好歹是要定亲的人了,到了此时,向来主意大过天的晋世子反倒谨慎起来,按着规矩行事,不再借住桑府,而是到自己在六安的住宅歇下,等着晋侯来了再作打算。
他自己不到桑家,却未把妹妹接到自己住处,仍是让晋湘住在桑家。
初八过了没几日,晋侯便携着秦氏造访六安,此次前来,只为私事,是以夫妇二人做的平常乡绅打扮,但定亲要送的礼却是一样样地,只有多的,不会少。
比起之前谢家送的礼,多了一倍不止。
女儿能被晋家看重,是女儿的福气,桑有为也由一开始的拘谨变得渐渐松弛起来,到了夜里,两个父亲在外院吃起了酒,几盏酒下肚,胃里烧了起来,人也变得热络了。
桑有为人还未完全醉,眼泪倒是掉了几滴出来。
“侯爷不知,我就这一个女儿,如珠似宝地养着,真就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可女儿啊,养不长的,迟早有一天,她就嫁到别人家,成为别家的人了,我养了十几年的宝啊,亏得遇到侯爷这样深明大义的公爹,不然可怎么办”
晋侯听得更是感触颇多,他也有女儿,且有好几个,但真正在意的也就两个,长女和幺女。
长女风头最盛,嫁的是天子,无人能及,可明明是最尊贵的女人,却又生生吃了三年多的苦,受了不少的罪,说是嫁得最好,可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至于小女儿,晋侯就更头疼了,性子跳脱不说,还不服管束,表面上听着,背后又是另一套,小小的年纪,胆子却比不少男子都大,一次次的离家,罚也罚了,骂也骂了。
就连晋沐秋也懒得再管了,只丢下一句:“孺子不可教,随她去吧。”
一个个的,都不听话,不明白她为着晋家的苦心,大抵也是灰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