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晋擎从马车里出来,面上又多了两撇大胡子,两道眉毛也被皇后画得又粗又厚,毫无形状。
而皇后自己做的村妇装扮,太子也是一身粗布麻衣,他们同桑家人挤到一辆马车上,扮作跟车的下人。
董氏连连哎道:“这可真是,委屈皇后和太子了。”
晋蕙不在意地笑笑:“还得有劳姐姐替我们母子多打掩护。”
有钱能使鬼推磨,到哪都是这个理。
邓世充本就不是多清正奉公的人,治下的州县又能有多清明,盘问了一会,守城小吏拉开了帘子往里看,一锭银子递了过来,送到他面前。
“我家夫人小姐柔弱,胆子小,大人担待。”
小吏一看到银子,面色瞬间变了,拿到手里掂了掂就往胸口塞去,腆着脸呵呵笑:“好说。”
就这么还算平顺地过了几个地,到了祁县,走水路,往江中。
到了船上,董氏才算松了口气,吃糕点,饱腹过后对女儿道:“你是不晓得,过定州,我是提了一颗心的,来的时候,只我和你弟弟,还有谌武派的几个暗卫,也没人识得我们,可这过去,又是皇后太子世子的,万一被认出来了,咱们一个个都走不了。”
那邓家的名声在外头可不算多好,尤其邓世充,连自己岳父都杀,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的。
唠叨一通,董氏瞧着女儿,半晌不说话。
桑柔被母亲看得浑身不自在,平常爱吃的云片糕,这时候都感觉有点噎喉咙,她轻咳了声,问怎么了。
董氏若有所思:“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倒是一点都不怕。”
远嫁江东,途中遭遇水匪,都敢一个人往水里跳,再后来,带着比她更小的肖筱,两个毛头丫头就那么混进了宫,把宫里搅得天翻地覆。
女儿聪慧有胆识,是一回事。
但做到这种程度,就另说了。
那个肖筱,山里长大的,性子野,又有个武将出身的父亲,糙养着,初生牛犊不怕虎,但女儿不一样,养在深闺,少有出门,结果这一出门,就干出了不少大阵仗。
便是皇后也私下问她怎么养的女儿,想学一学。
董氏只能干笑着应付过去。
她自己是没这个胆识和智慧的,唯有老天爷开眼这一解释了。
晋蕙显然是不信的,但也没别的可说。
说到这,董氏又是一问:“皇后问我,你对世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你年纪也不小了,前头又退了亲,按世俗偏见,能够做到真正不介怀的人家没几个,但若是晋家,那就例外了。”
晋擎本就中意女儿,再有皇后回护,女儿这日子,差不了。
理是这么个理,身为母亲,董氏有这个责任同女儿讲明白,但听不听就是她的事了。
“你说不嫁人,若是被世人非议,将来就去庵里清修,过自己的清静日子,我和你父亲也在留意那些可靠的庵庙,可这世道,”
说到一半,董氏重重叹了一口气,“你知不知道那个水月庵,先太后曾在那里修行过,曾经多么风光,香火鼎盛,可现下呢,不晓得从哪里来的山匪流窜到那里,打劫一空不说,还把里头的姑子和香客”
实在太糟心,董氏说不出口,也不必说太多,懂的,都懂。
世道乱起来,又哪来的净土,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莫说董氏,经过这些日子的变故,以及桑柔脑子里的记忆一点点恢复,她的想法也在改变。
光靠她一人,确实不行,嫁晋擎也不是不可以。
左不过搭伙过日子,别的,不会再有了。
但还得再想想,她过不去心里那个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