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在太子身后的,是皇后和桑柔。
重要的几人全都到齐了。
晋擎的面色本就不佳,这时更是沉得能滴出水了。
此刻,他反而不想听到张信阐明罪行了,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那绝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然而张信得到了太子的鼓励,勇气倍增,抬了头,豁出去道:“那晚,大王子加派了几千兵力守住各宫门,我们的人就是加起来,也寡不敌众,少有胜算,世子您又毒发昏迷,急需救治,属下别无他法,走投无路,只能去求见王后,可王后她对您执念太深,即便出手相帮,也是有条件的”
话到这里,张信戛然而止,主子要面子,人多了,都是主子在意的人,得给他留个面儿。
男女之间的条件,还能有什么。
晋擎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了,苍白之中,又带着一股不得宣泄的窒懑。
他甚至连问都问不出口。
唯独太子年纪最小,像是懂了,又不太懂:“王后想和舅父好,但和王后好的,是张信对不对。”
桑柔把脸扭到一边,看着窗牖上的雕花,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有太子在就够了,晋擎就是想发火,也得克制。
皇后只觉尴尬,宫里长大的孩子本就早慧,太子的经历又更为曲折坎坷,还有什么不懂的,她这个母亲,也没给他树立好榜样,只恨这世道不平,只恨她所嫁非人。
晋擎闭了眼,身子往后一倒,靠回到床头。
张信额头着地,磕起了头:“是属下冒进,自作主张,求世子责罚。”
“不可以罚,你救了舅父,该赏才对。”太子有些急了,要把张信拉起来。
桑柔转过头,看向了太子。
这位弟弟倒是心善,可惜这时候,冲动了点。
晋擎压下胸口那股浊气,轻吐了一口,睁开了眼睛,扫向床前一跪一站拉扯着的两人。
男人目光一定,落在了太子身上。
“在你心里,舅父就是那般不辨是非,赏罚不明?”
轻描淡写的一问,却让李璋身子一缩,晋蕙见状,赶忙把儿子拉了过去,轻斥道:“国有国法,军有军纪,家也有家规,你舅父自有他的决断,要你在这插什么嘴。”
“可是,母亲你教过我,不可放过一个恶人,但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在太子眼里,张信忠心为主,宁可委屈自己,就是好的。
晋蕙语气稍急:“善恶又岂是那么容易界定的,这几年,你还没领教够?”
“就是看够了,受够了,忍够了,我才要说,谁能灭了西戎,谁就是好的,我就要重赏谁。”太子的情绪也是压抑到了极点,有了宣泄口后再也绷不住,甩开晋蕙,大声嚷了出来。
话落,李璋谁也不看,一转身,冲出了屋。
晋蕙呆呆立在原地,泪光在眼眶里打转。
桑柔心底叹气,递了条帕子给她:“您还是去看看吧,我弟弟也是这个年纪,敏感得很,可不能疏忽了。”
晋蕙接过帕子,低低应了声谢。
母子俩先后离开,屋内气氛却没好转,反而更加凝重。
桑柔瞧瞧仍匍匐在地上不敢起来的张信,想着该如何圆这个场,晋擎倒是先开了口。
“难为你了。”
闻言,张信神魂一颤,原本不觉得有多委屈,这会儿,又好像得到了慰藉,反而红了眼圈。
桑柔已经没多的帕子可以给了。
好在,男儿有泪不轻眼,张信及时止住了,拿袖子抹了一把脸,哽噎道:“不为难,属下一个大男人,能吃什么亏。”
这话说得,桑柔心想,幸好只有一条帕子,有多的,她也不愿意给了。
“既然不吃亏,又是你自作主张,”晋擎面上没什么表情,异常平静道,“那就领个罚吧。”
张信一口气没提上去,险些背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