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擎少有地多管闲事,买下谌家几人,安排在晋家各处,做工偿还。
谌武谌文两兄弟也在层层严峻考核下捱了过去,留在晋擎身边,成为晋世子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晋擎对待忠心不二的跟随者,向来大方,谌家两兄弟年满十五以后,他便放了他们的生契,还他们良民的身份,且赏了不少庄铺,抬高他们的身份,将来娶妻也有更多的选择。
当然,这些话,桑柔不可能跟桑雅细讲。
四夫人对桑雅的婚事有安排,她可不想多管闲事,节外生枝。
为了避嫌,桑柔先行离开,留下桑雅一人在树下,对着树上已经在伸手够纸鸢的男子,几分欢喜,又几分遗憾。
晋世子那样的人物,她看一眼,就觉得自己没戏。
可没想到才看上了另一个,居然是世子身边的人,更没戏。
母亲宁可把她塞给晋世子做妾,也不会让她嫁给一个随从。
遇到桑雅这一出,桑柔更加无心闲逛,绕了一圈就回自己院子。
才踏进正屋,里头冒冒失失冲出来一个人,满头的金珠银翠,亮闪闪地晃了桑柔的眼。
只看那一头的珠翠,桑柔便知,她闺中密友宝成县主来了。
宝成县主等了桑柔有一阵,本就性子急,见她回了,一把将人扯进屋,碎碎念道:“你母亲待你也是严厉,定的规矩奇奇怪怪,天气好的时候,非要你去外面晒太阳,说长个子,我看你也没比我---”
宝成县主在自己头顶抹了一下,再又伸手去碰桑柔头顶,却不想,还得踮起脚尖才能碰到,不禁一声叫起:“好哇,你又背着我偷偷长个了,不行,我也要每日晒太阳。”
“可以呀,只要你起得来。”
比懒,桑柔是比不过宝成的。她三竿才起,宝成县主更绝,不到午时,别想在屋里瞧见她的身影,必然要到被褥里去寻。
宝成对自己是有认知的,想了想,不太可能,遂放弃。
她更像是小楼主人,领着桑柔去看她带来的新布料。
“我的食邑到了,这回他们送来的布料多,特别这软烟罗,漂亮极了,我第一个想到你,你穿上软烟罗做的衣裳,必然美极了,就跟那画上九天玄女似的。”
女子皆爱美,桑柔也不例外。
晋擎好的,也就她这点色。
但桑柔太了解宝成的性子,无事献殷勤,必然有因。
“说罢,县主大人又有何大计要施展。”桑柔半开玩笑道。
宝成捂着嘴,笑嘻嘻:“不大,就一点点,过两日,夜市上有花灯会,我们一起去瞧好不好。”
闻言,桑柔心头咯噔一下,算了算日子,那夜花灯会,可不就是宝成和范集相遇的日子。
晋擎夸过的人不多,范集就是其中一个,足智多谋的帅才,因着邓世充的恩情,誓死效忠,在晋擎围剿邓世充的路上给他添了不少堵。
最终,晋擎技高一筹,沪下一役,杀了个回马枪,于卧龙坡生擒范集,欲归降这位用兵奇才。
范集死脑筋,认定了邓世充,宁可自裁也不降。
范集的死讯传回金陵,大着肚子的宝成从台阶滚落,当场难产,诞下的胎儿没几日便夭折,人也去了半条命。
后来,宝成在信里质问桑柔,为何不劝说她的夫君,放自己夫君一马,为何非要赶尽杀绝。
这也是桑柔收到宝成的最后一封,因为寄出这信后,宝成便在自己屋里吞金而亡,随夫而去。
夫妻情深,本是一段佳话,可共赴黄泉,便变得悲壮和凄凉。
桑柔和范集无甚交情,对他的死触动不大,但宝成不行,她本该有更快乐更恣意的人生,而不是为男人肝肠寸断,早早就将生命定格。
可桑柔无力扭转,她说服不了晋擎,更不可能去改变范集,唯有,不让宝成和范集遇到。
桑柔拿起一块布料,感受着手上的轻薄软滑,却言不由衷道:“细看看,也不怎么样,大东门隔三差五就办灯会,等寻到更合心意的布料,穿着更美的衣裳再去也不迟。”
“这还不美?”宝成不可思议地瞪着桑柔,她是眼瞎,还是心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