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茶只觉得自己一下就不难过了。
她深吸一口气,执了画笔低头在画布上仔细描色,透过满目青翠山水想起失约要一起前去竹溪山舍的白苁,对方不久之前说过的话好似又在耳边响起。
“可你怎么来得这样慢呀?”
“我要是早点知道你是我姐姐就好了。”
白苁的话如惊雷,把所有人掩盖的真相直接剥开,没有留一点点让人犹豫和退缩的余地。
在医院时,白茶以为自己不会被原谅,她早早知晓白苁的身份却不愿意相认,直至对方不知道为什么像一朵向日葵一样追着她去了二中,又处处言语举止恰到好处,两人就像是天生孽缘纠缠到了一处。
她是母亲白淼人生中最大的污点,最厌恶的女儿,最应该在出生时就被溺死在臭水沟里的不洁。
白苁不同。
她是母亲一生最渴望的存在,浇灌了沉重爱意和无尽呵护出生的孩子,是白淼的执念,是母亲倾尽所有培养起来的优质oga。
端静温婉,大家千金,和白茶这种被憎恨的弃子是完全对立的存在。
有人说孩童时期的记忆都是模糊不清的,白茶有很多次在想说这话的人一定脑子不好使,她的记忆力很好,记得圆圆的透明的大玻璃花房,记得种满庭院开满四季的鲜花,还记得下雨时涟涟不断的屋檐。她小时总站在屋檐的下的台阶,不安惊慌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母亲白淼。
对方总是皱着弯弯细细的眉,脸偏向一边,看也不愿意看她,一开口总是不满的。
不管白茶做了什么,对方总是不满意的,不高兴的,有时候还会突然被气得发病,苍白的脸色会泛起不正经的红晕,整个安静的别墅就会陷入一阵兵荒马乱。
这时候白茶就会被随便那个人推到一边,也许会摔进花丛里,也可能会被坚硬的台阶磕破额头膝盖。
没人顾得上她。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这句话简直应该直接刻在她母亲白淼的脑门上,幼时的白茶被抛弃也是必然的结局。
白茶恨过,也曾想过长大后要如何回到曾经自以为是家的地方对着那个不配当自己母亲的女人做些什么。今天她在医院热血上头做到了,但是事后似乎也没有那么高兴。
痛快是有,但似乎也就那样。因为她发现自己更担心会被白苁讨厌。毕竟白苁给予了她朋友的信任,但是白茶却一直心有保留,甚至还藏着小秘密。
她们本应该是最亲密的姐妹,如今却可能会变成永远不会和解的仇人。
白茶想过无数个白苁知道真相后的反应,也许会生气,也许会难以接受要和自己划清界限,但是她从没想过对方会用委屈的语气来和自己抱怨。
抱怨她出现的太晚,抱怨她不早点来找自己,抱怨她怎么都不肯给自己一个拥抱。
“那时候,应该抱一下她的。”白茶放下了笔,目光散漫地落在空气中,喃喃自语。
“嗯?”南橘意外地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压低了声音打探道:“抱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