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战地作家从迷蒙中睁开眼睛。
仿佛是被那震天动地的呐喊声惊醒,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往向灌木丛外。
身披朝霞的那些战士,正举木仓,以怒吼昭示着胜利。
那个一直保护他的女卫生兵轻轻道:“放心,你会活下去的。”
他仰起头,就清楚地看见了一头齐耳短发的宁舒英。
作家刚刚有了焦距的瞳孔,微微一缩。
***
他们终于返回了战地医院。
排长和几个战士带走了游击队的俘虏,受伤的作家则交由宁馥他们带回战地医院治疗。
那个在交换俘虏时当场反身逃跑的,也受了轻伤,被一同带回野战医院——
他的伤是在逃跑的一瞬间,被对面的自己人打的。
他的同伴就没那么幸运了,当场就死于乱木仓之下。
作家及时服用了抗生素,好歹保住了他的腿。
——如果再晚一些,恐怕膝盖一下都要坏死了。
即使这样,他也付出了一只左脚的代价。
被俘以后为了防备他逃走,——他也的确尝试了好几次,第三次的时候差一点就要成功了——用捕兽的铁夹夹住了他的脚,之后又用带有尖刺的铁丝将他的小腿捆在固定的木桩上。
只要他挣扎,甚至哪怕一点点细微的动作,并不干净的金属刺就会扎进他小腿的皮肉之中。
院长亲自给他做了截肢手术。
他很不习惯。
但宁馥安慰他,至少他丢掉的不
是手。
对于一个拿笔杆子的人来说,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看着满医院肢体残伤的战士,他实在无法将自怨自艾再写在脸上。
在修养的日子里,他每天拿个小本子坐在院子的角落里,一边晒太阳,一边用铅笔写写划划。
宁馥是负责重伤员的,他轻易见不到,而负责轻伤员的那个叫英子的女兵却总是对他满怀敌意。
她说她是宁馥的姐姐,邓蔚卓猜想,这或许是作为姐姐,对任何试图靠近自己妹妹的人都怀有的警惕?
邓蔚卓尝试了很多次,——他试图解释,他想接近宁馥的意图,只是出于一个战地作家好奇的本能而已。
但宁舒英显然不打算对他表示理解,日日防贼一样地对他严防死守,两人最终相看两厌,彻底形成了对峙之势。
当然,这些宁馥都不知道。
——或者他们俩以为宁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