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界中所有的美,都已在冥冥里标定了无形的价码。
正如叶蝉眼前这场舞蝶飘雪的幻景,如此旖旎,又如此吊诡。
顾弦望第一时间拉上了自己的帽子与拉链,但无数粉雪般的孢子已然无孔不入地落到了身上。
最开始是一种类似于刺痒的轻微痛觉,从那些尚未愈合的伤口处蔓延开来,很快不适感便消失了,所有的白磷犹如雨滴,渗进了皮肤中。
顾弦望惊恐地觑着自己的手背,那些原本已经开始结痂的细小擦伤处竟又开始渗出透明的组织液,就好像她的身体自主地认定了她的皮肤屏障已经再度被撕裂了。
但她看不见新的伤口到底在哪里。
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顾姐姐,绳子!”不远处叶蝉大叫了一声,用力将一卷短绳抛了过来。
顾弦望一咬牙,冲到狭口前捡回绳索,警告叶蝉:“千万不要过来。”
说罢,旋身便奔回龙黎身边。
龙黎一人缠斗三个菌□□脚不落下风,但始终无法彻底制服,这些被菌丝包裹的人全然没了理智,简直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体能和力量远胜于前。
最大的困难并非在于斗,而是阻,这帮人不知是听从于何种命令,满心只想着往顾弦望身上扑,龙黎拖二难拽三,打倒一个站起两个,菌人拼命之势简直见者落泪。
漫天白蛾子无头苍蝇似的乱撞,顾弦望一手挡在脸前,硬壳冲锋衣的帽子外不断传来落雨似的响声。
原来飞蛾扑火的时候,火是这样的感受。
“咳咳。”她的嗓子眼里好像也呛进不少粉末,和卡了鱼刺一样难受,顾弦望眨眨眼,将长睫上的白磷抖落,事已至此,再忌惮菌丝也没有意义了。
冲到近前,萨拉一手被龙黎拽着,整个人挣扎着还想扑她,瞠目啮齿的神情简直恨不能用牙撕碎了她,顾弦望长臂一伸,一肘卡住萨拉的侧颈,紧接着右腿斜扫她下盘,将她整个人掼向了地。
然后人便坐上了她的后腰,长绳一抖,掰过她两臂便死死捆了个结实。
用刀割余绳的功夫,萨拉扭过头还想咬她,顾弦望眼疾手快,照着她后脑勺就拍了一巴掌:“就这么恨我么?”
解决这一个,顾弦望立时起身,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瞬间脱了力,又重重地坐了下去,好在萨拉垫在身下,顾弦望死死撑着脊梁骨没倒,缓了片刻,那种窒息的感觉才稍微好转。
半晌,她躬腰咳了好几下,嗓子眼里火辣辣的疼,像是噎住了一团树皮,“咳——咳咳——”
几乎是干呕一般,一小团沾血的白菌被她吐了出来。
眼见着,顾弦望怔了一怔,瞬间反应过来,去看自己的伤口,果然在皮肉翻卷处,那种细密如绒毛的菌丝已经发出来了细细一层。
她终于明白萨拉他们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
顾弦望抬头大喊:“龙黎,菌丝会寄生!”
但已经来不及了,顾弦望亲眼见着,龙黎身后的水潭中不知何时探出了一只如触须般硕长的白菌枝,足有两米余高,蝎尾针般急速刺向她的后脑。
只眨眼间,那菌丝便如张开的水母,将龙黎整个人裹覆起来,猛地拖进了水潭深处。
哗啦一声巨响,水花四溅,根本不等她反应,那两个菌人又再度冲来。
顾弦望脑子嗡的一声,爆响一阵蜂鸣,她啐了一口,五指拔枝一般把手上的菌丝狠狠拽了出来,血珠子落地,腰刀翻过寒刃,蹬地之间,人如鲤鱼打挺,以刀尖为支,双足同时踹向二人心口。
这一腿下了死力,要是常人,必有性命之忧,两个菌人蜷飞出去,也是半晌缓不过劲来。
她的动作太剧烈了,身体上的旧伤尽数崩裂,血液浸润着菌丝,那股冷香再度挥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