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旦日,夜宴前夕。
云缃绮自昨日完成了鸿胪客馆的流水宴后,就彻底成了个三无人员。
无官职品阶、无正经差事、无下榻之地。
那面硬心软的男菩萨崔寔,自是不忍看她风餐露宿的,因而便又带着她住回了西郊别院。
只不过,二人的亲事已定,崔寔却避嫌起来,昨日送她入了别院儿,便匆匆离去。
云缃绮心里直叹气:好歹让人瞧一眼背上的伤啊。
“嘶…刘阿婆轻点。”云缃绮吃痛地叫了一声,从那无边无际的幻想中回过神来。
“哟,是我老婆子老眼昏花,扯到小娘子头发了,着实对不住啊。”刘阿婆有些抱歉地轻抚了抚云缃绮的脑袋。
“无碍,阿婆,我皮糙肉厚的,再说了这发式很好看,受点痛也值得。”云缃绮道。
刘阿婆一下笑开来,“四娘这性子,甚好,与我家阿寔那闷葫芦,正是天作之合。”说到这,她又道:“只是你们年一过,便要回奉县举办婚仪,不知还能不能再见了。”
云缃绮见她伤怀,不住安慰道:“阿婆,你放心。每逢阿寔回京复命之日,我都会随他一道前来,看看云杉法师还有你们的。”
刘阿婆细细替她打理着鬓角,低低道:“好孩子,我晓得你们的心意,只是,我怕的是五郎那身体……”
云缃绮听到这,心底略带了些忐忑和不知所措。
不过,很快她便恢复过来,“阿婆,你放心,我定会找各种
法子,把阿寔养得白白胖胖的带回来见你们的。”
刘阿婆面上有些许动容,她背过身,良久,才低低道声:“我信小娘子。”
云缃绮咬住下唇,将起伏的心绪憋了回去,“阿婆,快些替我上妆吧,你听,外头爆竹声都起了,估摸着接我入宫的车马,也快要来了吧。”
刘阿婆闻言,不敢耽搁,也不再说些伤心话,只是恪尽职守地为她打扮起来……
是夜,可谓“禁中爆竹山呼,闻声于外”。
正旦之日,并无宵禁,满城皆是欢声笑语。
云缃绮坐在驶向皇城的马车里,不由地探出头往车窗外看去。
奉命打椒柏酒回家的小儿正缠着母亲要赏颗糖吃;扎双环髻的小丫头手里提的兔子灯笼,与她本人瞧起来一模似样;顽皮的少年,不小心将那爆竹,扔进了街上大爷的衣襟里,一下炸了…
云缃绮恍然道,这便是年味吧。
只是不晓得,那阖宫夜宴,会是怎样的氛围呢?
云缃绮暗忖。
突地,她瞧见车窗外有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暾佳。
她正站在街角一家卖红灯笼的店铺前,不住急切地翻找着什么。
这举动,惹得那店家频频朝她翻白眼。
“车夫,停下车,我似瞧见个熟人。”云缃绮从帷幔中探出身来,喝停了马车。
云缃绮快步走下,那身华服却多有不便,她只好大声叫着那人,“暾佳公主!”
暾佳似被吓了一跳,慌乱转过脸,这才又从袖中取出
帕子,点了点眼角。
“公主殿下,夜宴将至,您在此处作何?”云缃绮走近,才瞧见她脸上的泪痕,赶忙问道:“公主,这是怎么了?”
“我这便要回家了。”暾佳硬扯出个笑,“昨日暖阁那红囍字,我很是喜欢,想着买些带回去,贴在大帐里,可在此处翻找了半晌,也没找到。”
云缃绮拉住她的手,轻声道:“那红囍字,可不在这卖红灯笼的地方。待参加完夜宴,我带您去买,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