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柔脸色微变,厉声怒斥道:“胡说什么!这里需要你插什么嘴。”
红豆脸色涨红,她双眼含泪,那双一直不曾被寂寞宫廷所沉默的眼睛充满
恐惧可又带着难以描述的安心,她认真地看着谢柔,颤颤巍巍说道:“姑娘一直都是好姑娘,奴婢知道的,老夫人那次与你说的话奴婢都听到了,可姑娘没有这么做反而这么多年一直保护我,我想着……想着,也该为姑娘做点做什么了,毕竟我除了梳头什么也不会。”
谢柔脸色大变。
——“这个丫鬟是我特意为你找的,我若是走后便保护不了你了,你若要死遁离开,就一把大火烧了这牢笼任谁也看不出什么。”老夫人最后一次进宫看她时候,郑重说道。
原来,她都知道。
谢柔失神想着,这个在她面前从来瞒不住心思的人竟然可以把这件事情瞒得死死的。
她最喜欢红豆的天真纯真,没想到这样的天真人也会埋着这样的心思。
“不可以。”她强撑着笑意说道,“你跟在我身边最久,也应该明白姜潮生也不在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何必与我争这些。”
红豆双目含泪,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来,摇了摇头。
“怎么会没有意思呢,这人间有您最喜欢的大好河山啊。”
“不可以!织锦带红豆走。”谢柔冷硬说着。
织锦露出犹豫神色,一边是视为神明的主子,一边是朝夕相处的朋友,这样的抉择让她异常痛苦。
“来不及了!马上就来了。”黑衣卫看向沙漏,打断主仆三人的话。
红豆一辈子都强硬不起来,连煤炭都要不来,还要织锦出门才讨来冬日初炭,可这次她像是找到主心骨整个人都立了起来,脸上神情一扫往常的软弱温和,她看着谢柔一如往常地笑道:“姑娘喝了这碗药就好好看看这个大好世间,姑娘这么厉害那有什么事过不去的坎。”
她端起那碗药递到谢柔手边,那药余温端久了依旧觉得烫手,苦涩的味道在三人鼻尖萦绕。
“没了你的琥珀蜜枣这苦药我可不喝。”谢柔红着眼说着。
这个小姑娘六岁时同她一起入了宫,陪着她度过漫长难捱的宫廷日子,悠长毫无劲头的內宫岁月磨得人几近崩溃,懵懂的小孩也逐渐长成了至纯的大人,甚至不愿意在及笄后出宫嫁人。手笨最笨做什么都不伶俐,唯一会的就是把谢柔放在第一位。
“很简单的,织锦看过几遍,她这么聪明一定早就学会了。”红豆歪着头笑说着,一如既往的娇憨。
织锦一把抓住谢柔的手,眼眶通红,不去看着红豆,咬牙说道:“走!姑娘!来不及了!”
谢柔死死抓着红豆的手臂,瞪大眼睛把所有水汽逼了回去,紧咬着牙,颤抖说道:“你不是说要去江南看看嘛。”
“所以姑娘要替我好好看看啊。”红豆第一次把这双手掰开,强忍着眼眶中的眼泪,把谢柔的面容深深刻在眼中,突然笑起来说道:“姑娘这么漂亮,以后要多笑笑啊。”
她的姑娘明明长得这么好看。
一把大火从玲珑殿内殿冲天而起,刚刚到门口的王太监心中一惊,他身后跟着的黄门手中拿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壶酒,小黄门惊慌失措地看着那股大火,鼻尖是呛鼻的烟火。
谢柔躲在黑暗处被织锦捂嘴口鼻,她眸中水光被冲天大火染得通红,似要流出血来。她心中疼得厉害,像是一把刀活生生割断了她与谢家最后的关联,她与母亲最后的联系,那把刀是她亲手打磨的,亲自捅进去的,疼得令她战栗。
“玲珑殿着火了?”时于归脚步一顿,但随即又立刻匆匆向着宫门外走去,立冬小跑跟在后面,抿着唇严肃点头。
“她呢?”
“火自己从她身上起来的,烧的面目前非,王太监说身形骨架极为相似,仅剩的一点布料是谢嫔经常穿的衣服。”
时于归猛地定住,立冬立刻扶住她,她紧抓立冬手腕,神情有些恍惚,捂着额头,痛苦说道:“谢柔,谢家……怎么会这样。”
谢家就像是被一片雪花压崩塌的雪山,奔溃之快令人抽手不及。谢家犯了圣人大忌,圣人是真得想杀了谢家。
“公主。”立冬不安地喊着。
“她不是还有两个丫鬟吗,让立春去找。”她深吸一口气,推开立冬,想着城门口走去,手中紧握袖中的东西。
日晷的影子马上就要到午时了,太子哥哥还在东宫等消息,顾明朝还在门口等着。她必须立刻赶过去,不然一切都来不及了。
时于归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顾明朝站在马边徘徊的身影。
“顾明朝!”她提声喊道。
顾明朝回头看着时于归走的一脸通红,满头大汗,立刻迎了上来,期待问道:“如何?”
时于归笑说着:“劳烦顾侍郎带我去谢府。”
顾明朝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来,翻身上马伸出手来,说道:“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