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书群看着谢柔,语气越发柔和,他无喜无悲地注视着隐隐在颤抖的人,继续说道:“是你啊。”
“你若不是一开始迫使他走上歧途,姜潮生的一生何苦如此短暂。”
“胡说!”谢柔拿起床边的茶杯就冲着他扔去,声音嘶哑,眼底泛出血色。
谢书群任由那杯子砸向自己,最后咣当一声跌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在寂静的屋内破开惊天一响。
“这事终究是瞒不住的,不过是你的自欺欺人而已,买通道恩道长,偷至观星台,假承圣恩,企图偷梁换柱。青天白日下的事情不论如何总是会有踪迹的,圣人早已起疑,连他,你都瞒不过。到时候你要如何,姜潮生如何,谢家如何,姜家又如何,你陷他于不忠不义不孝之地,让他情何以堪。”
谢柔眼眶通红,眼中含泪,眸中带火,可还是不愿露出一点软弱之情。在谎言欺骗的土壤上催生的鲜花注定会在时间的考验下衰败。
她知道,姜潮生知道,可她选择视而不见,一意孤行,而他却选择一命换一命,保全心爱之人性命。
“你答应他什么?”谢柔撑着床缘,双手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在隐隐发抖。
“保你假死出宫,后生无忧。”
“真是傻子啊,这世间是一张无处可逃的网啊,我哪里逃得出去。”谢柔眨了眨眼,笑说道,“所以呢,谢大郎君为何又失言了。”谢书群不论如何终究是个君子,万万不会食言。
“因为在此之前,我并未发现你与王家单独做了交易。”谢书群终于
说出此行的目的。
之前在西苑搜到的信件虽然震惊,可细细看下来却发现不过是皮毛而已,柳南风被人当了靶子还在洋洋得意,他们所做的事情不过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王家图谋之深,非柳南风可以给与,谢家如今四分五裂,但都不成气候,除了这个掩藏在深宫的谢柔,谢老夫人不是养在深闺中的女子,手中也有握有自己的人马,她对这个不是亲生的女儿格外疼爱,多年来日日念叨,时时挂念,临走前把手中的势力全部送给了她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王家真正选择合作的人如今除了谢书群只剩下谢柔。
“交易?不过是我与他下一盘棋,鹿死谁手各凭本事罢了,不然我好端端去陷害王静娴做什么。”谢柔猛地咳嗽起来,消瘦的肩膀被病痛压得直不起身来,泛白的指尖死死扣住床沿。
“那以什么为赌注?”谢书群闭上眼,虽然心中早有答案但还是不死心地问着。
谢柔捂住嘴,听到这话好像听到一个笑话,把喉咙间的血腥味全部吞了下去,缓了缓神,这才冷笑说道:“谢大郎君的聪明才智难道猜不出吗?”
她抬起头来,恶意地注视着谢书群,嘴角浮现出快意的笑来,把今日所有不甘情绪,负面心事全都赤裸裸的暴露在摇曳的烛光下,一字一句说道:“自然是谢、家。”
“棋盘的大龙已经活了,他死了,你们都要去陪葬,谢家逃不了,王家也不行,连东宫也不别想逃脱干系,当日操控揽月楼的人都别想活。”谢柔语气轻柔地说着,眼睛被烛火映照着,火光在眸中跳动,所有的疯狂憎恶都倾泻出来,占据了晦暗的空间。
“是谢家对不起你。”谢书群浑身疲惫,闭上眼轻声说道,这是他难得示弱的情绪。
不过两月时光,他却像过了一辈子这般漫长,雷厉风行大刀阔斧地把谢家控制在手中,露出众人皆未曾想过的獠牙利爪,外人看去他依旧如初冷静自若,好似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可他终究还是累了,两鬓不知不觉冒出几丝白发,大抵是发现捅刀捅的最恨的人竟然是自家人,可这人他无法怪她。
前人结因,后人吃果,当年父亲和祖父一心想送谢柔入
宫邀宠,没人阻止这等荒谬的事情,他当时年纪尚幼有心无力,虽早已料到他日必生事端,却不曾想是惊涛骇浪,几欲颠覆谢家。
谢柔靠在床上,冷笑道:“少给我惺惺作态,恶心!若不是谢韫道猪油蒙心,把自己妹妹送与自己的女婿,又怎会成了今日这个局面。”
谢书群点点头,嘴角露出无奈笑意,附和着,苦笑道:“他确实是目光短视之人。”
门口响起三声敲门声,一长两短,是公主提醒他们时间到了,不一会儿,时于归的脸就出现在门口,她举着那碟水晶湖泊枣子,恋恋不舍地把最后一颗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说好了吗?马上就要换班了。”
谢书群点点头,对着谢柔说道:“我与他说过话不会反悔,只是如今时机未到,姑姑还请稍安勿找。”
时于归眨眨眼,琥珀色大眼睛眨巴着,自顾自地乖乖嚼着嘴里的蜜枣,看上去天真又无辜。
谢柔冷冷闭上眼不再搭理他,谢书群随着长丰入了夜色消失在玲珑殿内,织锦很快冲了进来紧张得看着谢嫔,她拳头紧握,牙齿紧咬,愤怒至极。
时于归咳嗽一声,把手中空了的碟子放回到座子上,吃人嘴软地笑说道:“天色不早了,谢嫔早些休息。”
“公主且慢。”谢柔睁开眼看着时于归,轻声挽留着。
时于归扭头看向谢柔。
“公主之前的问题我还未回答呢?”她示意织锦扶她做好,眼睛看着时于归奇怪的神色,知道她是忘记了,便笑说着,“您问我谢家时光是否无忧无虑,我现在告诉您,是的,母亲待我极好,玩伴也格外宠我,就像如今的圣人与太子待你一般事事顺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