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道这几日又是连日大雨,湖面水位再一次极速上升,朝廷没有救济粮食拨下,钦差谢书华拆了哥哥给的锦囊,锦囊上赫然写着——开仓救济,以官挟商,低价购粮,防灾平乱。
他根据这个锦囊一边去各大州县一家家的敲响各大富商家门,连哄带压筹到不少粮食,勉强维持着波涛汹涌的江南道,一边召集黑云控制住投靠王家的官吏,了。江南道几乎一半多官吏闻王不见皇,黑云人数有限,是以走一个州县控制一批人,并且控制了江南道通往各地的飞鸟驿站,最大限度拖住江南道向王家店信息。
这种走哪搜刮到哪的雁过拔毛的态度惹了不少人愤慨,可碍于谢书群实在高调,走到哪里都是敲锣打鼓,黑衣侍卫喊道,深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哪里,这让不少人投鼠忌器,再者之前不少人派人去试探皆无功而返,让人忌惮,他们倚靠的王家至今没有对这个事情做出回应,更让他们无从入手。
这种与人打交道的事情原本是谢书华最不耐烦的事情,可每每看到原本富庶的江南道如今尸骨遍野,哀声载道,民不聊生,他便按捺着心中不耐烦与这些口蜜腹剑的官吏商人打交道。
真正脚踏在江南道的这块土地,才知道之前在长安城听的到的关于闻王不见皇的传闻尚不及真实所见来得更加骇人。
江南道区域极大,为方便管理便分为江南东道、江南西道和黔中道三道,下辖五十州,下属县域无数,王家子弟和依附王家之人数不尽数,处处可见。
谢书华这趟讨粮之路走的并不安全,吃的东西有毒,住的客栈走水,沿途流寇土匪不断,好几次险象环生,折损了不少黑云侍卫,也让谢书华发现了一直隐藏在暗处的黑云首领沧海。
他一见到沧海就心中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沧海是谢书群的贴身影卫,东西苑之争让身为东苑领首的谢大郎君时常遭遇意外。如今沧海出现在他身边,也就代表谢书群身边无人,可那日惊鸿一见后沧海就再也不出现,任他怎么叫喊都无动于衷。
直到今天他来到括州,括州距离台州极近,受灾也极为严重,他刚从括州大县
石城的第一富商家中讨要了三百石粮食,外加一万两黄金,这才施施然地被人送家里送出门。马车沿途经过小巷时从天而降一波黑衣人来势汹汹,人数是他们三倍之多,攻势比以往来得都要猛烈,黑衣卫损伤惨重,神隐不出的沧海从天而降,向上放了一个蓝色烟花,带着谢书华在屋顶踏跃几下后转眼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谢书华捏着剩余的两个锦囊,看着院中正在和剩余黑衣卫交代事项的沧海,心中疑问与不祥之色越发掩盖不住,临走前升起的怪异感觉又一次涌了上来。
他知道谢书群有东西瞒着他,但谢大郎君作为下一辈的杰出子弟,这辈子肩负着太多东西,瞒着别人一点东西实在太正常了,而且当时谢书群送他离去时,总是故意岔开话题导致他当时即使满脑子疑问要问,也都问不出来,只好愤然离去。
“你若不与我讲大哥的打算,那你便现在自行回长安城,我这里不需要你。”谢书华看着沧海走进来后冷冷说道。
沧海冷着一张脸,抱剑站在黑暗的角落处,闻言,眉也不抬一下,冰冷说到:“我是黑云卫,只听从主人的话,主人叫我保护好你,我便安然送你回长安城。”
“我不需要你保护,你走了我大哥那边怎么办?”谢书华眉头皱起,不悦地质问着。
沧海闻言不知为何抬起头来,他打量着桌前面容尚显稚气的谢家小郎君。
谢小郎君完全是长安城世家公子的模板。眉眼深邃,鼻梁俊秀,肤色白皙,模样矜贵骄傲,文采斐然,一举一动都带出风流肆意,这样的人原本应该倚马摘花笑佳人,青楼红馆挥千金,过着纸醉金迷,不知今夕是何时的日子。可如今他孤身一人来到江南道,在颠沛流离,毫无生机的人间地狱中□□,原本的那股潇洒俊秀之气慢慢被打磨出一丝锋利之气。
——也越发有些大郎君的影子。
沧海感受到那丝似曾相识的气息,收回视线敛下眉,突然有些感慨,原本不屑回答他的问题此刻也不由回了一句。
“副使尚在主人那。”
“大哥这几个月一直都非常忙,你知道他在做什么吗?”沧海这句话非但没有让谢书华放下心来,一直悬
着的心反而更加颤颤巍巍。
沧海一直是谢书群的心腹,他所有隐秘阴私之事都是交由沧海处理,这样重要的人是不会在谢家局势越发紧张之下被派给出使江南道的谢书华,江南道之事虽然也是艰难重重但派出副使也能完成,更别说大哥甚至还把黑云尽数派出,如今长安城那边身边应该人手紧张。
他一直知道谢书群正在做一件大事,事情大到他甚至不敢向家人透露半分。
如今他脱离长安城,回望长安城内的异响以及谢书群莫名举动,随溪苑突然人来人往,太子蛰伏,王家得势,谢书群一反平日做派高调起来,长安城的气氛突然紧绷起开。这些事情原本平平无奇,但随着江南道众人对他的态度言行中,原本的星星之火瞬间便牵了起来,他蓦然发现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也许谢书群要做的这件被隐瞒在黑暗中的事情,不只关乎谢家,它甚至有可能左右朝堂情形,打破朝中僵局。
他选择派出黑云和沧海,也许不单单是为了在江南道中牵制王家,可江南道有什么把柄是他需要的,这点谢书华想了许久都想不通,他心中有其他猜想但皆是转了许久未发现一点征兆。
“恕属下无法回答。”沧海的回答不出意料。
“罢了,今日都暴露了就不用再回暗处了。“谢书华抿着唇说着,他本就不是黑云的主人,沧海也没义务对他交代什么,这个回答也是他心急之下多此一举。
他重新放起两个锦囊打算放到盒中,他手指突然一顿,突然发现最后一个锦囊似乎有些奇怪,这个大红色锦囊竟然有些轮廓,入手手感非常硬,微微有些重量。锦囊中一般都放着纸,纸张轮廓模糊轻薄,这种手感明显不是纸张。
他眉心一跳,下意识抽出那个锦囊。沧海视线突然盯紧谢书华,目光锐利,但他依旧抱剑站在原地不动,只是身姿紧绷,气氛陡然一变。
谢书华紧盯着沧海,他突然发现沧海在紧张,这个跟随大哥多年的暗卫竟然也会露出这等紧张之色。
“你知道这是什么。”谢书华言之凿凿地对着沧海说着。
沧海不说话。
谢书华盯着他冷笑一声,直接把红色锦囊捏在手心,他动
作一动,沧海黏在谢书华手中的视线立马跟了上来。
“主人说时机未到不可拆。”沧海看着他要拆锦囊的动作,抿着唇低声说道。
“那你告诉我什么时机到了,我才可以拆。”谢书华捏着锦囊的袖口冷冷笑道。
“时间到了就明白了。”沧海不肯多说半句,僵硬地回敬了一句。
“那我今日偏要拆,我觉得时间到了。”谢书华赌气地看着他,故作冷漠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