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来得及哭呢,孙晴倒忽然哭天抹泪起来:“老爷!你来看看,澜儿只不过是不小心摔碎了其枝的一只手镯,一只手镯能值几个钱呢?我赔她便是,可她竟然对澜儿下这种毒手!她竟然想要澜儿的命,她太可怕了!这孩子怎么变成这样恶毒!”
呵,贱人先告状。但偏偏焉敬芳就是对这个贱人情有独钟,眼见表妹受了委屈,唯一的儿子受到伤害,不给焉其枝一句解释的机会,又一巴掌掴了下来。
焉其枝被扇得身子向后一倒,碰翻了茶杯茶壶,面颊登时火辣辣的疼,她两只眼睛通红,却咬得下唇出了血也不肯哭出声音来,一字一句道:“这只手镯,是我娘唯一留给我的遗物。”
焉敬芳面色阴沉:“所以你就动手打你弟弟?澜儿是我焉敬芳唯一的儿子,若有个三长两短,你想要我焉家绝后吗?”
焉其枝冷笑道:“有你这样的爹,是我焉其枝的不幸,老天爷竟然还让你这种人有儿子,是老天爷不长眼睛。”
焉敬芳霎时脸色铁青,寒声道:“焉其枝,你敢这样对自己的父亲说话?”
“我为何不敢?你配做一个父亲吗?”
“反了你!小小年纪就这样无法无天,今日若不要严惩,长大后还了得?来人啊!把她拉去祠堂,在焉家的列祖列宗前跪着,不给她饭吃,不给她水喝,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准让她起来!”
焉其枝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最后晕倒过去,还因此受了风寒,大病一场,躺在床上一个月方才好转过来。
现在想想她真是后悔自己不该那么冲动,顶撞焉敬芳,她有什么好处呢?他是父,她是子。她哪里有那个能力反抗他?白白受了一场罪,还让孙晴那个贱人更加嚣张,更加肆无忌惮地欺辱她这个已故正妻所出的嫡女。
焉其枝不愿回想过去在丞相府中任人欺辱的日子是如何熬过来的。若不是外祖母怜惜她,派人来把她接走,放在身边养大,焉其枝可能都活不到十八岁了。
两年前焉敬芳派人来接她回京,她外祖母强硬地拒绝了。而两年后的今天,她不得不回去了,毕竟不能永远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而外祖母也不能护她一世周全,今后,她只能靠自己走下去。可她心底在暗暗发誓,绝不再受人欺辱。而那些受过的侮辱,终有一日,她要一一还回去。
“枝儿,记住外祖母的话,若他们再敢糟蹋你,你写封信来,外祖母马上派人接你回来。”
“是,枝儿记住了。”
“殷儿,你以后在姑娘身边服侍,放机灵点,明白吗?”
“是,老太太。”
她和外祖母在房中依依惜别,许久。终于从外祖母房间出来,出了张府,上了她父亲派来的马车,绝尘而去。
一路上马车白天不停赶路,只有天黑下来了,才随便找一家客栈住下,晨曦微亮,天边刚刚泛起曙光时。丞相府的家仆便来敲门,请她起床穿衣洗脸,梳妆打扮,继续赶路。
殷儿一边给焉其枝梳头,一边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嘟囔道:“这鸡都没叫唤呢,一路上这么紧赶慢赶。”
路上舟车劳顿,焉其枝也有些吃不消,不过她不想表现出来,让那些家仆以为她是一个软弱可欺的娇小姐。听到殷儿在抱怨,微笑道:“等到京城,让你好好休息几天。”
殷儿笑道:“奴婢休不休息不打紧,主要是怕姑娘你身子骨吃不消,别到了京城,人也病倒了。”
其枝微笑道:“我哪里就有那样娇气了呢?”
殷儿道:“小姐身子娇贵,本就没吃过什么苦头。这四天那么火急火燎的赶路,小姐你本来就瘦了,这几天更是消瘦了许多。小姐,依奴婢言,还是让车夫放慢速度些的好,少受些颠簸之苦。何必急着这一两天回京城?”
“还是早一点回京的好。”
“是。”
既然小姐都这样说了,那她做丫鬟的自然也不好再讲什么了。
其实,焉其枝心底也在暗暗生出疑惑,这八年来焉敬芳对她不闻不问,何以忽然匆匆忙忙地派人来接她回京城?
他这个当父亲的想念女儿了?算了吧,鬼都不信。
马车走了足足有十日,才终于抵达京城。
京城还是那个京城,繁华,热闹。似乎和她离开时没有什么不同。
马车忽然顿住,不再往前面行走。焉其枝的呼吸也跟着一顿。因为她知道,她回到丞相府了。
“小姐,请下马车。”马车外车夫恭恭敬敬地说道。
焉其枝敛了敛面上的情绪,确保自己此刻是仪态端庄的,方才掀开帘子。
焉其枝扶着殷儿的手下了马车。
管家率领一众家仆跪拜行礼道:“恭迎大小姐回府。”
焉其枝点点头,微笑问道:“我爹还好吗?”
管家回道:“知道大小姐今日回来,老爷一早就在书房等着了。老爷吩咐过小的,大小姐一回来,就去书房见他。”
“嗯。”焉其枝展颜笑了笑:“我开始京城时年纪尚小,如今回来,恐怕是自己的闺房在哪里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