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为她做的最后一顿饭了,我是来取你命的。”女人笑道。
黑豆子熟练的将焖好的米饭盛到旁边的铁盆里,虽然脸上没有表情,右手臂却抖了抖,险些将雪白的米饭倾倒在泥土里。
“能不能……再给我些时间?”他抬头,带着祈求的看着女人,“妈妈的病还没好,等她病好了,我就跟你走。”
女人脸上现出不耐烦的表情,“给你的时间已经够多了。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右手暴长,朝黑豆子抓来。同时,黑豆子手臂上的冥王印炸裂开来,一头怪物探出触角,想要往外爬。
空气中突然落下紫色的雨滴,女人讶然,那雨落在她暴长的胳膊和冥王印上,开出淡紫色的优昙婆罗。像被灼伤了一般,女人后退几步,狠狠看着空中。那头蛊怪,也深知幽灵花雨的厉害,又缩回黑豆子的身体。
“姒艾!”女人咬牙切齿。
姒艾和嫪云卿走进院子。嫪云卿讶然:“汪红菲?”
“叫饕餮更为妥帖。”姒艾道,右手一挥,幽灵花雨化作利剑,朝汪红菲飞去。
虽然恨不得将眼前的女童啖肉寝皮,汪红菲自知不是对手,化作一缕烟气,逃逸去了。
黑豆子从始至终没有说话,见汪红菲离去,拿起洗净的猪肉和豆角炖了一锅菜。
嫪云卿和姒艾也不阻止,看着他将菜和米饭端到屋内病榻旁。
“妈,吃饭了。”黑豆子唤道,脸上露出开心的神色。
“她已经死了。”姒艾道,不理会旁边一直给她使眼色让她不要拆穿的嫪云卿。
黑豆子没有任何反应,摆好两幅碗筷,将瘦肉全都夹到较大的那碗米饭里,放到床头。
那个侧身而卧的妇人盖着棉被,长发枯黄,乱糟糟的露在外面。现在是季夏,天气炎热,她虽然盖着厚厚的被子,腐烂的臭味仍旧遮掩不住。嫪云卿进门的时候就被这难以言喻的气味激的想要呕吐。妇人面朝墙壁的脸已经成了半个骷髅,蛆虫在眼眶中蠕动。
这个孩子,究竟是有多爱他的母亲,才能自欺欺人到这种程度。
“妈妈只是生病,过几天好了,就能吃我做的饭菜了。”黑豆子道,扒了几口米饭,有泪水顺着黑漆漆的面颊滑下,落入碗里。
“宋玲莎身上的蛊是你下的。”姒艾道。
黑豆子点头。
“为什么?”嫪云卿不解,按理说宋玲莎跟黑豆子这样住在贫民窟的人不会有任何交集,又怎么会惹他怨恨。
“因为她害死了妈妈,我恨她。”
终于承认自己的母亲已经不在了,黑豆子眼里的泪噼里啪啦的落在脚边,在泥土地上砸出一个个深坑。
他赤红了眼睛,瘦小的拳头握起,“有钱人了不起吗?有钱人就可以见死不救吗?她们这种眼睛长在头顶的人活该下地狱!妈妈被她的司机撞伤了腿,躺在地上起不来,血流了一地。她却说妈妈是故意撞上来的,想讹她的钱,让司机不用管妈妈。我当时去给妈妈送饭,看到这一幕。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女人的汽车扬长而去时她脸上悠然自得的表情。我想去环卫处讨个说法,妈妈不让,说那个女人是市里的名人,得罪了她,我们的工作可能不保。”
泪水源源不断的涌出,黑豆子身上的恨意激发冥王印共鸣,黑色的烟气缭绕他周身。
“我送妈妈去医院,但是我没有钱。那些医生护士……他们都是一样的人。他们不愿帮助我们,将妈妈从病床上抬了下去,扔在大街上。我哭着求他们,他们却无动于衷。妈妈的腿伤已经恶化,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一点办法都没有……呜呜呜……我看着她一点点的腐烂,发臭,她疼的恨不得自己死去,却放不下我,仍旧微笑着对我说,不要担心,她很快就会好起来。我好恨好恨,恨那个坏女人,恨医院的医生护士!他们什么都不缺,为什么却要夺走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依靠……”
“所以你就跟饕餮做了笔交易。”姒艾道。
黑豆子垂下头,“只要能报仇,我怎么样都没有关系。这个世上唯一让我挂念的,已经不在了。”
嫪云卿眼眶微微泛红,对姒艾道:“艾艾,你能帮他把蛊怪取出来吗?”
姒艾摇头,道:“蛊怪已经吞噬了他一半的血肉,他的神识马上也会被蛊怪控制,救不回来了。”
黑豆子突然抬头,担忧的问:“如果……如果真的被它吃了,我还能入轮回吗?”
姒艾望向他。
黑豆子眨了眨眼,喃喃道:“我想再见见妈妈,哪怕是在地狱里。”
“你见不到她了。”姒艾淡淡道:“她一生无垢,入轮回千年界,至慈积德,转生福道。而你,即便能入轮回,也要入磔刑地狱,不得超生。”
黑豆子的脸苍白若死灰,浑身瑟瑟发抖。
“艾艾,你……真的不能让他母子再见一面吗?”嫪云卿于心不忍,扯了扯姒艾袖子。
姒艾看他一眼,“我向来不做赔本的生意。”
“我把火鼠皮披风送你。”嫪云卿咬牙。
姒艾一直觊觎他小金库里珍藏的宝贝,她虽然从未明说过,但嫪云卿知道三百年前的一战后,她就想要那件火鼠皮披风。因为知道自己不会同意,所以她没有开口要过。要不是自己法力受限,何至于现在处处受制于她。求她帮忙,还需要忍痛割爱。
姒艾弯唇,右手悬浮在黑豆子手臂的冥王印上方,淡紫色的优昙婆罗缓缓盛开。蛊怪在血脉中不安的游动。优昙婆罗没入冥王印。只听一声刺耳的虫鸣,蛊怪爆裂开来,化为血污。黑豆子瘫软在地,觉得身体里一半的生命正在流逝。
“蛊怪虽然死了,你的寿命也不长了。优昙婆罗是佛祖座前圣物,能洗涤你的血脉,助你入轮回。至于能不能见到你母亲……”姒艾顿了顿,“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她或许早已过了忘川河,投胎去了也说不定。”,,